第五章 歧化
第五章 歧化 L在十六岁开始分化。 当人类的生殖器官发育成熟后，它们会进行二次发育，这也就是所谓的“分化”。人类的分化有三个方向：alpha、beta、omega。其中beta不会进行分化；alpha的雄性特征会更加明显，女性会长出假体；omega则是雌性特征更加明显，男性会长出zigong。因此女性alpha和男性omega的分化时期会晚一些，因为体内需要产生更多的激素。分化一般发生在十五岁到十八岁之间，通常的表现是身体产生高热，基本与发烧等同，但是不会产生生命危险——只要你乖乖地躺在床上不要乱动。 L感到头脑混沌成一片，身体产生的高热让他的许多细胞都陷入了消极活动的状态，因为酶的活性不足。同时他的下半身和后颈十分难受，他的身体在自我改造，可是大脑该死地不能指挥它产生吗啡。像伤口愈合时的感受一样，细胞再生时是伴随着痒意的，但其实这是微小的刺痛，当这个过程的时间被压缩时，疼痛会以几何倍数增长。如果有一个再生速度非常快的超级英雄，他的鸡儿和后颈同时被砍后所要遭受的痛苦也不过如此了，L自暴自弃地想。L接受过耐疼痛训练，这是他现在没有在床上大喊或者呻吟的唯一理由，但是这不能制止他的脑子里在循环播放自己学过的所有脏话。 L勉强抬起眼皮，光是这个动作就已经快要耗尽他的力气。他从眼皮之间的缝隙里看见了趴在床边的月，这个孩子被他突然的发烧吓坏了，L从来没有生过这么重的病——虽然渡解释了好几遍这不是生病，但是月仍然不放心。渡干脆顺水推舟让他来照顾L了，因为分化时，除了beta，剩下两种性别都会产生大量的信息素。渡是alpha，L在分化中的表现也表明了他是个alpha，大量的同性信息素会让人体感到不适甚至狂躁，所以这些天都是月来为L送营养剂（增甜版）和水。L现在虚弱得无法咀嚼他喜欢的蛋糕了。 有人陪伴无疑让L感觉温暖，但是L也担心月是否能好好休息。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渡临时搬来的小床，看来月晚上就睡在那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L努力辨认着房间里的光线的昏暗程度，可惜窗帘被拉起来了，根本判断不出来。他想说话，干涩的喉咙却引发了痒意，让L直接咳嗽起来。 月被L弄出的动静吵醒了，他睡得非常轻，几乎是L刚咳嗽出声他的眼皮就颤动起来，然后睁开。“哥哥，你想喝水吗？”月担忧地看着L苍白的脸。 L虚弱地点点头，于是月立刻起身跑到房间的一侧，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然后走过来端给L。L喝下一杯凉白开后总算感觉好受了一点，也许分化期快结束了，也许只是心理作用，L希望是前者。 “我发烧了多久？”L的喉咙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 “两天零八小时三十四分。”月准确地说。 “天啊……”L吐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快虚脱了。L抓住了月的手，然后把它放在额头上，感受着额头上冰凉细腻的触感，L闭着眼睛说：“我的体温有下降的趋势吗？” L的手指仅仅是虚扣在月的手腕上，但是月也没想过挣脱，他心疼地感受着掌下的热度：“哥哥，需要我再为你量一次体温吗？” “不了，这样就好。”L甚至直接把手重新放回身侧，他知道月不会拿开的。 月抚摸着L的额头，然后把另一只手也贴上了L的脸颊，他的双手捧着L的脸，头颅低下去与L额头相贴。“神明啊，请让我的兄长快点好起来吧……”月的口中呢喃着他家乡的语言，真心诚挚，犹如神祝。 不知道是不是月的祈祷生效了，L在第二天的下午就退烧了，但是渡请来的beta医生判断L还需要在床上躺上两天，因为他现在还处于浑身乏力的状态。 L在医生面前非常听话，但医生一走他就让月赶紧把他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他在床上躺了三天没有办案的事实已经快把他逼疯了，说实话他从没有停止推理这么久过。月为他的表面功夫感到震惊，但是联想到L对渡的态度，他突然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L靠在床头，背后垫着月拿来的靠枕，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他的邮箱。大量的数据让他的电脑卡机了三分钟，要知道L一天就能完成难度不等的30～50件案子——除非是国际性的恶性事件。渡显然继续做着他的工作，但是大量的案情信息也造成了堆积。L露出一个兴奋的微笑，他显然已经受够了睡觉了，他接下来要通宵三天解决这些堆积的案子以及渡发来的新案件，这对他来说就像开启了游戏的Hard模式一样令人兴奋。 月在L通宵了第一晚后就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他找来了渡，但是渡只坚持了两句话就被L用强硬的态度给逼了出来。渡叹了口气，当L下定决心的时候他通常是无法改变L的，L只需要重复同一句话两遍，他就知道L不会听任何人的话。 “哥哥，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月好奇地问。现在是午休时间，L在完成他的“Hard模式”后就恢复了正常，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改变，就是他原本消退下去的黑眼圈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你想知道吗？”L笑着看向月。未分化的孩子当然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包括beta也不行。在看见月像小鸡啄米那样点头后，L打开网页下了一批订单。 下午月就看见渡去镇上搬回了一堆箱子，L在第二天消失了几个小时，然后带着一个小瓶子出现。月好奇地看向那个瓶子，瓶身是正方体的磨砂玻璃，上面镀着一个简单的哥特字母“L”，在阳光下反射出奢华的金光。瓶子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在阳光下又微微泛绿，像是从浅海中偷取了一汪最清澈的海水装入瓶中。 月打开瓶盖，按下喷头，一片清新的海风将他笼罩，他尝到了薄荷的凉意和海的腥咸，然后柠檬的香气浮现出来盖住了海水的腥味。当薄荷的凉意散去后只留下微酸的甜味，让人忍不住想含上一枚糖果。 L把月抱起来，故意用颈侧磨蹭月柔软的脸蛋，微笑着说：“现在我们是同一种味道了，月。” 渡从另一条走廊走过来，看见了这幅亲昵的景象。他没有听见L那句暧昧的话语，要不然也不可能注视着月精致漂亮的五官打趣：“月如果分化成omega，想不想和哥哥结婚？” 月想到自己的父母，懵懵懂懂地问：“结婚就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然后生一个小孩吗？” “对，当然有的家庭也会选择不要小孩。”渡微笑着解释。 “那我想和哥哥结婚，但是不要小孩，因为生小孩很疼。”月一脸正经地说，抱着L脖子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一点，“哥哥如果和别人结婚就会丢下月……我不想被丢下，我想和哥哥一直生活在一起。” L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红发烫，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些。但即使知道月是被渡带歪了，他的心底也不可控制地涌起一股甜蜜，比吃了一百根麦芽糖还要甜。他喜欢被月需要。 这一年，夜神月九岁，L十六岁。 —— 月在L与渡的精心栽培下很快地成长起来，在他十岁的时候，L就拿自己最初处理过的案件来考验月，月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更让L欣慰的是，月仿佛拥有与生俱来的正义感，他跟L一样极度厌恶犯罪者，这让他对侦探这个职业充满了热情。没有热情是无法将一门职业做到极致的，L自己每天能埋头工作二十个小时的非人程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月十二岁时，L揭示了他的身份——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L”。月虽然早就隐隐有所预料，但是当这个猜测被证实之后，他陷入了极度的激动和骄傲。当L说出“我就是正义”的时候，月感到十分震惊。他盯着L的脸，这个说出如此狂妄傲慢之语的人冷静漠然得让人觉得可怕。但是很快月兴奋起来，他感觉他的血液在血管里燃烧沸腾，鸡皮疙瘩遍布他的后背与上臂。他说：“那么，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与你并肩！”月的眼睛狂热地发着光，这一刻，他把“正义”当作了自己的使命。 —— 月结束了今天和L的比赛。L两年前教会了他打网球，从此这成为了他们新的休闲运动。初夏的阳光还没有呈现出接下来令人窒息的高温，但是也足以让经历过激烈运动的人汗水直流了。 月走进网球场旁边的淋浴设施，脱下了被汗水浸湿的T恤，露出已经锻炼出肌rou线条的少年躯体。接下来他脱掉了裤子，脊背在弯腰时拉出优美的弧线，两条人鱼线被挤压出明显的沟壑探入黑色内裤的边缘。当月脱下最后一块布料，他打开花洒开始享受热水按摩酸痛肌rou后的放松感。月仰起头任由水流冲刷他的头顶，同时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 从他十二岁知道了L的真实身份后，他就一直请求加入L，让他也来处理案件，月有信心能做好。但是L一直回避，甚至制订下一个无理的规则——除非月能在网球上赢过L，L才会允许月和他一同处理案件。 要知道月当时是完全的新手，而L是一个十九岁的成年alpha，这种不合理的对抗怎么可能赢？但是L否定了月所有的抗议，并且如果L不愿意，月无法入侵他的任何电脑来窃取信息。月转移了目标，打起了渡电脑的主意，但当他成功了一次之后，L就接手了渡的防火墙工作。这让月气得牙痒痒。 月不得不同意L无理的要求，他再次尝到了之前在国际象棋上惨败的感觉，但是他在运动方面的天赋同样让L吃惊。两年过后，终于，在今天，十四岁的月第一次赢过了L。月才不管L是否放水，这一切都被他将摆脱小而无聊的案件从而接手L的案件的喜悦冲散了。 月哼着歌穿上换洗的干净衣服，出去与L会合。L同样在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他走过来接替了月擦头发的工作，戏谑道：“你看起来真的很开心，月。” “是，因为我赢了，而且我将分享你的工作！”月骄傲地说。刚洗完澡让他的脸颊红扑扑的，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不像小时候那么可爱了，但是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仍然可以夺走L所有的视线。 “没错，我向你承诺过，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L微笑着说，“关于我的工作，我想和你先去我的工作室谈谈。” “没问题！”月为即将进入L的工作室感到有些激动，因为L从不与任何人分享他的案件，就连工作室也只允许渡进入，他早就好奇L的工作室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进入L工作室的第一感觉就是“黑暗”，L的工作室的窗户总是被厚厚的窗帘遮挡着——或者根本没有窗户，就连常见的吊灯、壁灯也全部处于关闭的状态。室内唯一的光源只有屏幕的荧光。视野内最显眼的是一台摆放在最前方的笔记本电脑，上面呈现着白底黑字的哥特体“L”的屏保，而剩下的显示器都放置在偏后的位置，常亮的屏幕上列举着各种和案件有关的信息和图片。 L熟练地走过去在电脑屏幕面前蹲下，月只能跟着盘腿坐在他旁边。“月如果要来的话，我会让渡加上桌子和椅子的。” “那就麻烦哥哥了。”月从善如流，“所以……是要说什么呢？” “道歉。虽然我认为不说也没关系，但是渡说还是不要瞒着月比较好。”L又开始咬大拇指，月则一脸困惑。虽然他已经习惯了L有时候会自说自话或者说话没头没脑的，但是“道歉”对于L来说还是个十分罕见的词。 “月认为【L】是什么？”L突然话锋一转，月眨眨眼睛，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做出回答：“【L】是世界第一侦探，是华米之家的最高存在，是……正义。” “基本没错，但是我并不是出于【正义感】在行动。之前对你那么说只是引导你成为我的继承人之一，并且也是面对各国警方的一个很好用的幌子。”L说得十分直白，但是月却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解决案件不过是出于兴趣，和玩牛奶拼图、读推理小说、玩解密游戏是一样的。我喜欢挑战，并且享受完成挑战的那一瞬间的喜悦与成就感，于是我不断寻找更离奇、更古怪的案件来破解。所以我只插手自己感兴趣的案件，而且是会为了通关不择手段、不服输又狡猾的人。” “至于法律——在我眼里更像是游戏规则。如果按照当今法律来衡量善恶的话，我也是个犯下了累累恶行的恶人吧。” “不是这样的！！”月猛然站起身，这下换作L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了，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一双眼睛在荧屏的光照下闪着水光，“【L】明明是以一己之力让整个世界的犯罪率下降的名侦探！是被警界尊敬的人物！就算是……就算是兴趣也好游戏也好，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月你能这么想，我当然很高兴。”L的声音非常平稳，甚至冷漠，“没错，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这场谈话的目的并不全是道歉，而是告诉你，你作为我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将会在我死后继承【L】的称号。”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房间的气氛直接降至冰点。月盯着L漆黑如渊的眼睛，他们就这样保持着对视，沉默地过了半分钟，也可能更久。然后月摇摇头，说：“不。” L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月会拒绝，他试探道：“为什么？” 月平静地回答：“因为【L】是你，不可以是其他的任何人。” L的表情严肃起来：“但是我需要一个在我死后能继承【L】之名的人——” “不！！！”月突然激动起来，他朝着L大吼，“你不会死！！” L露出无奈的表情：“月，每个人都会死。” “是，但不该是这么早，你会寿终正寝。”月固执地说。 “你知道我寿终正寝的概率只有0.23％。” “那我就把他变成100％。”月的表情变得狰狞，“谁想杀你，我就先杀了他——” “夜神月！”L严肃地喊出月的名字，“你答应我会按照我的想法来。” “但是如果你死了就没有人能限制我！”月大喊，“所以，你不准死，否则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罪犯，我将代替腐朽的法律去惩罚那些该死的人！为了结果，我同样可以不择手段！” L叹气，面对月如此可怕的话语他本该生气的，可他看见月潮红的眼眶就没办法发火。月把他的存在看得太重要了，当然他也是，他无法忍受月在他面前死去。 “我并不讨厌月的坦诚，甚至可以说，我很高兴他愿意这样直接地表露自己的感情。”L放柔了语气，“但是他不可以这么偏激。这样，我会给你分享我的案件，你作为【L】的另一人存在，我们一起去面对危险，好吗？” 这一年，夜神月十四岁，L二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