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文学 - 同人小说 - 【all流南流】Never fade away在线阅读 - 八

    南烈这回不是一个人走的。流川到车站送他,周围来往的旅客很多,不过流川并非照顾人的那一方,南烈很想在他面前表现,往他的手上塞满零食,又怕他渴,给他买了水。

    因为他们到车站比较早,离检票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两个人坐在成排的座椅当中,双腿放松地摇晃,看起来无所事事。流川眼前,不同模样的旅客来了又走了,他只觉得自己似乎也一直在送别身边的人。在他离开学校,和球队中、学校里并不算关系特别深厚的朋友们分别时,他知道那些时光已经变成过去;在他能在社会上领一份工资,有了身份和庇护所的时候,他知道父母已经尽了所有对他的义务。他已经习惯看着流动的人群成为远方的幻影,并且能够接纳这件事,只有自己的心的形状线条分明,样貌清晰,离他距离最近。

    令他惊讶的是,身旁的南烈将脸转向一边,并且许久没有回转过来。以他对这个人的了解,他绝不可能舍得不看他,因此不由得使流川讶然。天气已经不大热了,偶尔会有高温的回潮,但在车站里面来说永远比外面温度宜人。流川好奇地抓住南烈的衣肘,把他的身体拉到自己的一侧,那张脸别扭地低垂着,流川将他的头抬起来,看到一张眉头紧锁,写满难过的脸。南烈确实被痛苦折磨,不过他实在哭不出来,所以表情别扭。

    他主要是不想离开他。为了这个,他感到自己眼下十分孤独,在流川把他拉来,用漆黑的眼睛注视自己时,南烈感到情绪有了出口,激动地用双手抱紧了流川。他只是离开一周,却仿佛离开了一个月一样难过,害怕回来时流川的家人去楼空,自己会失去这个人。他将右手手指插进流川头发,开始亲吻他的嘴唇;一旦他亲吻他,他就觉得之前感到的不详的征兆变得十分荒谬可笑。南烈的吻粗野而激动,不住的用手抚摸流川的身体,流川感觉或许他想到了zuoai。

    他把南烈推开,两人的脸离得非常近,能够很好地观察双方的表情。流川凑近南烈的耳朵,对他低声耳语:“我把工作辞了。”

    “哦。”南烈不大惊讶地点着头:“接下来想做什么呢?”

    “我想我接下来得去美国。”

    “为什么这么突然。”

    “钱攒够了。”流川无可无不可地说,“那又为什么不去?”

    南烈笑了笑。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条老狗。像个瞎眼的盲人。盲人是怎么走路的?盲人像鼩鼱一样走路。鼩鼱的眼睛几乎退化,前一个牢牢抓着后一个的尾巴,而人比动物更蠢,后面瞎了眼的人抓住前面瞎眼人的拐杖,心里怀疑对方会骗他,手抓了又松,间或相互推搡,队伍歪歪扭扭,路人看了只会放声嘲笑。瞎眼的人由于看不见,只能愚昧地表达有限的怒火,表情因为无法控制而狰狞。你在笑什么?你在笑什么??

    “我知道了。”

    南烈没有再说话,剩下的时间,他牢牢抱着流川,将嘴唇贴在对方胸口上,吮吸流川身体中奇妙好闻的香味。他不愿意和他分离,一直到最后一刻,到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亲吻了流川的额头。不过,流川还是看见了南眼中一闪即逝的浓烈的恨,这恨并非没有来由,矛头对准的不是任何人,它抛向了虚空中茫然无物的一点,南烈把恨很好地藏了起来。流川站起身,双臂间盛满南烈塞给他的东西,眼睛追着南烈离开的背影。

    检票处站着两个穿制服的中年人,其中一个形容丑陋,用脚犁着地;另一个吃得太多,下巴分了好几层,像奶油冰淇淋一样滑腻地堆在一起。这两个人一直在打量他和南烈,终于南烈的背影消失了,流川沉默地站了一会,也离开了原地。

    他回到家后,着手清理家具,准备搬家的事情。因为期间一直很忙,直到吃晚饭的时间,他才有空看一眼手机,南烈给他发了几个消息,大致是说他已经飞机落地,安顿好自己,问流川现在怎么样。流川一直疑心南烈会在他租住的房间安监控,最后那个问题不免多余做作,但他实在懒得去查,而且本身他并不在意这种事。他耐心地回答对方,就把手洗净,出门吃饭了。

    在家对面,建好不久的居民楼那边,依旧只有一栋住户孤零零的亮着光,表示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要是整栋大楼里只生活着一个活人,那该多么的寂寞啊。流川在附近卖家常菜的店面应付的吃了晚饭,然后把双手插在裤子内兜的两侧,沿着小巷一直向前走。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他好看而修长的眉毛,这眉毛孩子似的住在眉骨上,十足放松的平躺着。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令人难以看出在想些什么。他走的差不多了,在一家经营珠宝首饰的店铺停下脚步,矮身迈了进去。店里的女孩见他进来,一下子都露出笑容,柜台后面的其中一个似乎想拍他,小拇指一直发抖,最终却没有这个胆量。

    他取走了女孩们给他的东西,放进口袋,心情似乎有些愉悦,脚步也轻快了许多。第二天,他把家里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妥当,要带走的已经放进行李箱里。必须的证件放在衣服里侧。他通过Airbnb在目的地暂时租了一间廉价公寓,乘坐的飞机上,他看见头发和眼珠有着各种各样颜色的人,人们见了他总是瞪大眼睛,流川的口语还是很生疏,要是美国人说话有口音,语速快,他辨别出来就很吃力。

    他用好几天去适应加利福尼亚的环境。白天他有一份临时工,傍晚主要学习英语,他打算考证,这很花钱。学生时代他就想去美国了,最终因为种种原因,还是没能去成。现在人已经到了这里,心情却大不一样。

    有一次,大概是周末,他没有给自己安排工作,出门看球赛(湖人对热火),很晚才回来。他支持的球队惜败了,所以流川兴致不算很高,晚上买了一瓶冰镇啤酒,慢吞吞地晃回家去。街边的路灯很暗,像一连串破碎的星星,路上他撞见一个穿连帽衫的黑人小哥,把头捂得严严实实,正在向年轻人兜售大麻。流川的眼睛只是扫了一眼他们,而他的腿走向家的方向,他拧开家门,酒精让他的大脑皮层变得活跃,他的心也更加清醒,他打开客厅的灯,发现桌上一直敞亮地摆放的盒子空了,里面的戒指不翼而飞。

    有人来过了么?

    流川拿起盒子看了看,冷静地将背包扔在沙发上,走向卧室。卧室连着阳台,夜晚的风吹了进来,有一个人站在黑暗里,一边吸烟一边眺望远方,似乎心里有事。流川人高马大,一般人不敢挑战他,来美国以后也少有遇上不好脱身的威胁或者麻烦,闯空门这件事,今天是第一次。他倚在门框旁,冷静地打量这个黑暗中的人影:穿西装,头发修剪的很细致,胡子刮干净了,面部表情模糊,但似乎绷得很紧。他不知道他是用什么表情出现在这里,但奇怪的是,他从没觉得自己失去过他。他以前看过一个苏联电影,里面的女主角高傲的对情人宣布:我找到一个新情人,转身就爱上一个逃犯。他又看过一部苏联电影,里面的女主角是个自勉自励的企业家,她爱上一个大学教授,教授也追求她,但在家庭关系中,她似乎没处理好,叫男人离家出走了,那时候女人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男人,伤心的在所有人面前哭,显然很脆弱。前面已经交代过,流川对文字不敏感,勉强能看一些图画(这方面他像个孩子一样),所以也能推论出他勉强也能看一些电影。看电影的时候他总是睡着,因此前因后果并不能很好的留在他的记忆里,常常他是忘了,而文艺作品中最最长篇大论、反复饶舌的是爱情,爱情的感觉也没能很好的留在他记忆中。

    他确乎有爱的能力,他相信眼前这个人也有这项技能。令他吃惊的是南烈毫不犹豫就把戒指取走了,在他印象中这个人对他总是很内敛,以至于有点羞涩的程度,似乎不敢叫他知道他对他是什么样深厚的感情。南烈将烟头按灭,往楼下一丢,转身向他走过来。

    镜头似乎定格了。他觉得眼前的人逐渐放大,他觉得他的笑有点苦涩,于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面颊。南烈任由他拍他的脸,拨他的头发。流川孩子似地笑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