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文学 - 言情小说 - 【GB】药狱在线阅读 - 第二章 爱有多奇妙

第二章 爱有多奇妙

    人是个无比复杂的动物。

    在两人对视的短短几秒钟,沈琰对时间又有了新的想法。一种扭曲的时间知觉,在面对谈易这个人的时候时间总是走的特快。

    他看见餐桌上两人席卷过的狼藉,忽然意识到了刚刚谈易口中说的“饿了”,并不是骗他的幼稚把戏,而是真的。

    谈易好像几天没吃饭似的,她心里好像藏着事情,从见他起一直到现在。

    沈琰不会什么读心术,只是因为和沈昭余相处时间太久,他已经习惯了这类总是沉默的群体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难过,什么时候有话说,但不想说。

    她说自己去洗手间,带着手机,离开了很久。

    等待间歇,沈琰透过落地玻璃看渝江。

    一场雪过后。

    他目光所到之处都是白。

    沈琰抬起手,在触碰到玻璃的瞬间,算是感觉到了外头的寒冷,于是自觉收回手。指尖的温度还未散去,他眼前却像是起了雾。

    遇见谈易这事儿太过于意外。

    本来他逃课的计划是,去教堂门口纪念他哥,返回学校楼下的书店买习题册,最后回到家楼下吃一碗麻辣烫。

    现在麻辣烫泡汤了,还被谈易带到了市中心,离他们学校远的不能再远的地方。

    人生还真是充满了惊喜和意外。

    还没等沈琰缓过神来,对面的人回来了,她放下手机,用纸巾擦着仍在滴水的手指。谈易估计是正好看见沈琰对窗发呆的傻样儿,她不由得皱着眉,好笑地看着他,“干嘛呢?”

    他吓了一跳,揉了一把脑袋上的黄毛,不好意思道:“啊,看窗外。”

    “我不近视。”谈易手机屏幕又亮了,她嘴角翘起,似乎在调侃他刚刚说自己近视那事儿。

    她这人不知道在忙什么,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消息弹来弹去。

    唯独吃饭的时候,这个时候谈易从不回消息。

    这是沈琰在这近一个小时观察出的规律。

    谈易戴着耳机,向电话那头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一会儿有事儿吗?”

    沈琰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但还是下意识地摇头。

    她点头,单手摘下耳机,半天说了句,行。

    “那陪我玩会儿。”谈易叼着烟,眯起眼睛指了指窗外,似乎在说天气,又好像说他们可以出去玩的客观条件,“外头的雪停了。”

    “好。”

    她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起身,才发现两人距离离得近。

    近得沈琰能闻见她身上的香味。他脑袋不知怎么忽然“嗡”了一声,刚想借着取书包的间歇躲一躲,这人却跟没事儿似的,侧身看了看他的头顶,比划了下沈琰的身高,自顾自道:“还挺高的。”

    谈易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头顶。

    沈琰耳朵根一红。

    他下意识躲开。

    她看着他那模样,低下头笑了,没再说话。

    沈琰看着谈易的背影,不由嘟囔着,“摸脑袋会长不高。”他慌乱披上手里的羽绒服,紧跟着她离开的方向,怕一不小心跟丢了。

    下楼的电梯里有不少人。

    沈琰靠在最里面。

    有人挤过来,不知道谁踩了沈琰一脚,还挺重的。她瞥见,眉头皱起,把身上的围巾扔给沈琰,然后将他拉向角落,张开手臂将他护在怀里。

    她目色并无异样。

    沈琰的心脏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也许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他这样想着,然后闻见她身上那股特别的香味儿。谈易左手就在他面前,沈琰能清晰看见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她眼眸低垂,没看他。

    在那段时间里,沈琰脑中跑过无数个自己曾经解开数学题的答案,如何搭辅助线,怎么证明一个不等式。

    以及渝江江面冰层五米往下,暗中流淌的,汹涌的江水。

    电梯下降至一楼,人群涌出。

    沈琰在那一刻没听见任何声音。

    事实是当谈易喊他名字的瞬间,“想什么呢?”

    他听见了冰面碎裂的声音。

    他看见远处的雪山。似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谈易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打湿巾,新的,她拆开包装,叼着烟,含糊递给他,然后示意他的脚下,“不擦擦?”

    沈琰愣了一会儿,可算反应过来。

    他接过湿巾,在鞋面上擦拭了几下,把脏的那张丢进垃圾桶。

    谈易仰了仰头,“围上。”顿了顿,她又补充说着,“新的。”

    沈琰摆手,刚想解释自己不是嫌弃她用过,这人就转身向停车场位置去了。

    上了车。

    她打开暖风,车内还是很冷。

    谈易把车后面的热贴拆开包装,贴在他手背上,“爱放哪儿放哪儿。”她跺了跺脚,冷得搓手,坐在驾驶座上,手插在暖手宝的兜兜里。

    她侧过头,耸肩,“还冷不?”

    沈琰摇摇头,盯着她的眼睛发呆。

    眼型细长,眼尾微微向上翘。

    十足的攻击性长相,凌厉且漂亮。

    像雪天吹来的北风。

    谈易觉得好笑,终于忍不住问道:“看什么呢?”

    “我和谈默真就那么像?”她又说。

    半晌,他终于嗯了一声。

    其实是假的,沈琰没见过谈默本人,只有那一张照片,其他的都停留在沈昭余的记忆里,从他的讲述中,沈琰大概能猜测出谈默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和面前的人,性格应该挺像的。

    他没问谈易要去哪儿,谈易也没说,反正他就跟着去了。

    大概很久的车程。

    沈琰靠在副驾驶座上,透过窗户看外面,或是看驾驶位那人。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了一片熟悉的区域,刚想说什么,谈易指着窗外,问道:“你们学校?”

    “你怎么知道。”沈琰下意识问,就忽然看见学校对面那家书店。

    “哎,谈…易。”

    她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叫自己,愣了一秒,侧过头看他,“怎么了?”

    “这儿方便停车不?”沈琰对上她的目光。

    谈易下意识点头,然后找了个空位靠着停下车。

    沈琰拉上书包,下车的时候特意和她说了句,“等我两分钟。”

    她摆摆手,示意他去。

    这句话本没什么,后来沈琰走向书店的那一路,他反复想了很久,他们两人既不是约好出来的,又不是其他亲密的关系,她为什么要等他。

    难道就是为了一句“那陪我玩会儿”。

    也太怪了吧。

    还有,他到底该不该叫谈易名字,她看起来比自己大,具体几岁他猜不到。

    到了书店,他随手捡了几本自己没做过的练习题。

    “结账。”

    “四十二。”

    推开书店的门,就看见谈易的车,她半降车窗抽烟,手伸出窗外。

    “回来了。”她瞥见他怀里抱着的练习册,随口调侃,“差点忘了你是高中生。”

    沈琰扣好安全带,将几本书叠起塞进书包。

    还没等说什么,谈易就把手里的罚单放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们这儿管的真严。”

    “我靠,这儿不是停车位啊。”沈琰猛地起身,看了看四周的车,抱怨道:“那他们停这么一排干嘛呢?”

    “给钱吧。”

    谈易看他那模样,笑了。

    沈琰看她还有心情笑,无奈道:“你是不是知道这儿不能停车。”

    然后,意料之中,谈易点了点头。

    “你傻吧。”

    他脱口而出。

    只见谈易扯了扯袖子,把罚单轻轻按在他脑门上,“走了。”

    沈琰发誓,他确实没想过,谈易带他来地儿是旱冰场。其他的都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会溜旱冰,他是一个假的东北人啊。

    谈易把防护设备递给他的时候,他确实拒绝了。

    然后失败了。

    她往他屁股后面绑了一个乌龟,攥着沈琰的手腕,将他一把拉进场地里。场馆里面在播放着音乐,闪着炫彩的光,谈易攥着他的后背,笑着说:“怕什么,我在呢,你不会摔的。”

    然后沈琰一下就飞出去了。

    她就在他身后不到半米的位置,准备接住随时要摔到的沈琰。

    大概是有乌龟和谈易的加持。在找到平衡之后,沈琰确实没那么害怕了。他抬起头,看着在场地中央的谈易,她冲他伸出手,“过来。”

    谈易抿起唇,指着场地棚顶。

    沈琰这才注意到,上面画着漂亮的图案。

    她笑了笑,“我哥设计的。”谈易扶住因为溜号差点摔到的沈琰,淡淡道:“他一个月前死了。”

    沈琰睁大眼睛。

    只听见她继续说着:“你为什么去那个教堂,我就为什么过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谈易眼眶泛红,她侧过头,对上他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自杀,从很高的楼顶上跳下去的,从那以后我经常去渝城大厦,想知道他死之前是什么感受。”

    “你说爱是多神奇一件事儿。”

    “它让人生,让人死,让人能够为此付出一切。”

    沈琰抬起头,看着谈默画的那幅画。

    耳边响起教堂的钟声。

    他听见谈易在自己耳边说:“真是傻子。”然后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好闻的香。在迷幻而绚烂的光晕中,沈琰觉得自己此刻正在做梦。

    在梦里他遇见了谈易。

    一切显得玄幻而奇妙。

    回去的路上,她车里面放着音乐,天黑了大半。下车的时候,沈琰透过前车窗看她的表情,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近视。

    他迎着风,呛了一口凉气,咳嗽了好几声。

    车灯上的光照到距离很远的地方。

    沈琰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他猛地转身冲她挥手。当然是有点傻,她似乎是笑了,然后降下车窗,边抽烟边问他怎么了。

    “罚单。”他盯着副驾驶那张纸。

    谈易笑了,和他开玩笑说道:“不用了,还真给我钱啊。”顿了顿,她又说,“你知道我是干嘛的吗?”

    沈琰摇摇头。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冲他摆手,“快点回家,外面冷。”

    沈琰转身,目色黯淡。他一步步踩进雪里,想起她递给自己的那张湿纸巾,听见后面发动机的轰鸣声。

    推开单元门。

    他们彻底被分割成两个世界。

    似乎刚刚发生那些都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