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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进行了两个鐘头,沉咏竹的状况才稳定下来,勉强能送上救护车。 为了避免伤势恶化,救护车开着闪灯,却反常地开得很慢,前面助手席的救护员用无线电,联络有血的医院。 「王医师,」通往前座的玻璃隔屏打开,「整个曼哈顿找不到一家有rh阴性血的医院,布鲁克林跟皇后区也没有。」 「知道了,就送到我告诉你的医院好了。」王万里望向我。 ◎◎◎ 救护车在急诊室门口停下,我们跳下车时,卢颂唐跟杜福海正在门口。 「听说你们抓到雪女了?」卢颂唐说。 「真正的嫌疑犯在市警局,」王万里招呼救护员卸下担架,「两位怎么会到这里来?」 「齐组长说如果我们要帮忙,就到这里来。」 「是吗?那太好了!」我一把揪住杜福海的后领到担架前,「喏,你不是要抓雪女吗?她被那个嫌犯袭击,失血过多快死了,满意了吧!」 「失血...那怎么办?」可能是被我抓住领子,杜福海的声音也跟着囁嚅起来。 「怎么办?」我一把甩开他,「我已经输了一千cc给她,现在我还要再输两千cc。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回过头,跟着担架走进急诊室。 ◎◎◎ 在准备室刷完手,换上手术服的王万里回头,「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儘管动手吧。」我捲起袖子。 准备室的门打开,一个护士探头进来,「霍士图先生?」 「是我。」 「急诊室有人找您。」 我跟着护士走出急诊室,坐电梯下楼,电梯门左右滑开,只见杜福海站在门口,身后跟了二三十个人。 不会吧。 我控制自己,不要一脚将他踢到对面那堵墙,「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从,呃,我的广播电台跟电视台,找了,呃,这些人过来,」他回头望望,确定身后那些人都是因为他过来的,「他们都是来捐血的。」 我差点没捏一下自己的脸,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谢谢,我带你们上去,护士会帮你们检查血型。-」 「还有。」 「呃?」 「我听急诊室说ab型rh阴性的事了,」他捋起自己的上衣,露出肥肚皮上的一道长疤,「几年前我出过车祸,开刀时医院说我也是这个血型,还告诉我这个血型很罕见,要我以后凡事小心一点。所以-待会可以先抽我的血给她吗?」 杜福海身后的人群鼓掌,鼓噪声让几个在急诊室巡视的护士望向这里。 该死,我一定在作梦。 不过老实讲,这种梦只有蠢蛋才会选择醒过来。 「好吧,就照你说的。」我拍拍他的肩头,确定摸到的是货真价实的肥rou,「知道吗?胖子?」 「嗯?」 「我对你的观感改变了,呃,或许只有一点点吧。管他的。」 他伸出手,我一把握住,顺便招呼所有人进电梯。 ◎◎◎ 靠着杜福海和响应他呼吁的群眾,王万里花五个小时修补完『罐子』在沉咏竹身上造成的伤害,还让医院的血库充实了不少。 不过在另一个手术室,另一个刚从警局送来的患者在等待他。 「真的是有点麻烦。」王万里仔细端详掛在手术室角落读图器上的x光片。 「难怪那个时候医师不敢动刀。」茱莉亚说。 「不过现在这里该有的设备都有。」王万里望向我。 我正在纳闷,为什么他要我刷手穿手术服,「看着我干什么?」 「因为接下来这件事,恐怕只有你才做得到,」王万里目光投向躺在手术台上,只露出鼻子跟下顎的『罐子』,「你不是一直想打掉他的下巴吗?」 「你在开玩笑吗?」 「待会我们要从上顎动刀,用手术显微镜辅助,摘取他卡在脑底的弹片,」王万里说:「不过动刀前要将他的下顎拉开,他的下顎相当健壮有力,恐怕要靠你,我们才会有够大的手术视野。」 原来是这样啊。 王万里抬起头,望向二楼平时应该坐满学生的展望席。 「基尔丁医师,」他说:「纽约市跟无国界医师的医生向您献丑了。」 坐在展望席中的基尔丁点头,齐亚克站在他身后。 ◎◎◎ 『罐子』的手术完成后,我们走上展望席,跟基尔丁见面。 基尔丁说当年他离开无国界医师时收到一封信,信中邀请他到纽约市的四季酒店见面,请他在总统套房住一晚。 他走进总统套房,就发现床上有封信,里面写了手术区暗门的位置跟密码。 手术区的开刀房桌上里有另一封信,将整个手术区,华埠的收容所,还有两个诊疗所交给他。 信中告诉他某些人看上了他的技术,会定期送病患到四季酒店,让他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为他们动器官移植或同等级的手术。 那费用从哪来?器官从哪来? 所有开支跟报酬,我们会匯到你的帐户,不用你开口。 至于器官,我们不是给了你收容所跟两间诊疗所吗? 你可以从这几个地方,挑选你认为适合的器官。 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个工作,我们帮你订了一个礼拜的总统套房,你可以在这里休息,盘算要怎么开始工作。 你有什么要求,请将纸条放在手术室的桌上。 如果你不想接受这个工作,只要将门关上,隔天退房就可以。 这些人应该料到,有机会可以展现技术,不用担心器官来源跟经费,不必被人指指点点,拿道德、伦理之类看不见、摸不着,对延长病患生命一点用都没有的东西挑三拣四。 基尔丁在总统套房住了一个星期,以主管的身份接手收容所。 他只写了张纸条放在手术室:『请帮我找道格拉斯.纽比。』 基尔丁很清楚,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让人取出自己的器官。 他需要一个完全可靠,绝对服从自己的暴力工具。 两天后,道格拉斯.纽比就走进了他的收容所。 纽比后来随着撤退的美军返回美国,从西岸流浪到东岸。 脑中的弹片跟在越南施打的大量毒品,让他的大脑一片混沌,弹片旧伤发作头痛难忍时,他会疯狂破坏身边的一切,从药头抢夺毒品暂时解除痛苦。 他的体魄加上在军中习得的作战技巧,从警察到黑帮都逮不住他。 基尔丁用当年在越南控制他的毒品,重新取回了他的控制权,他为纽比取了新名字『罐子』,将他带在自己身边。 不过如果收容所一直有人失踪,早晚有人会发觉。 他需要一个人,可以转移焦点。 这时候,沉咏竹来他的收容所应徵。 虽然她当时化了装,还戴上帽子跟口罩。 但他仍从护照照片中,得知了她的真实容貌。 接下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茱莉亚问。 「你说。」基尔丁说。 「以四季酒店里的设备,你完全能为『罐子』拿出脑中的弹片,」茱莉亚顿了顿,「为什么你不做?」 基尔丁抬头望向天花板,似乎在寻找一个适合的答案。 「你说呢?」 他只说了这句就起身,让齐亚克带他出去。 ◎◎◎ 梅加修女提着一只黑色的小号旅行箱跑出教堂,鑽进计程车后座。 「中央火车站。」 计程车发动引擎,滑进车流中。 「修女要赶火车吗?」前座握着方向盘的驾驶说。 「是。」她张望左右,转头向后张望,「拜託快一点,我快迟到了。」 「你认为那些人的斤两,光坐火车就可以甩得掉吗?」 梅加修女盯着司机,右手放下旅行箱。 「我不太认为马伽术可以打破防弹玻璃,」扮成驾驶的我敲敲分隔前后座的防弹玻璃,「就算你打得破,我以前受过训练,禁得起严刑拷打,你第一击未必能打倒我。」 梅加修女吁了口气,朝椅背一躺,「你想做什么?」 「你身边有一个纸袋,里面的衣服是我早上随便买的,」我说:「修女一般会结伴旅行,你一个人穿着修女服太显眼了。」 「然后呢?」 「我会在路上放你下来,你可以找个地铁站坐到布鲁克林或皇后区,再找辆车应该不难。」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嘛-算是对同行的敬意吧?」我转动方向盘,「你是『那个组织』派来监视撒罗米修女的吧?」 「当初撒罗米修女是在不知情下接受手术的,『他们』希望能守住这个秘密。-你怎么知道?」 「多娜修女遇害时,你是医生却没有救她,」我说:「那次车队遇袭,应该也是『他们』安排的吧?」 「多娜修女知道太多了,」梅加修女说:「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是吗?」 「那个医生跟黑大个只知道有人出钱,却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们』会直接放弃不管。但是我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整个计画一失败,我就会被消灭。」她格格笑出声,「你跟你的搭档应该遇过他们。」 就像人死前眼前会像跑马灯般掠过一生,我的脑中掠过一幅幅影像。 在某个密室中身亡的记者。 由某个穿着军装的高个子统领的实验室。 还有两把剑柄上各刻了两条蛇,指名送给王万里跟我的玻璃匕首。 「寇尔顿.戴维斯?」我吐出一个名字。 「我的马伽术就是他教的。」梅加修女说:「看来你知道『他们』是谁了。」 前面路口的红绿灯亮起红灯,我踩下煞车,「好了,在这里下车。」 她望向左右车窗外的车流,「在这里?」 「车底下有一个逃生口,」我扳了扳仪表板下的一个开关,她脚下的车底应该会往旁边滑开,露出一个人可以鑽进去的开口,「下面有个人孔盖,里面是地铁的联络道。」 车子是认识的修理厂为联邦调查局改装的,用来保护准备出庭的证人,不过后来计画变动,车子派不上用场,就间置在厂内。 「小心点,」梅加修女的身影消失在后座,「『他们』不会放过你和你的搭档。」 我确定后座已经没人后,扳动开关合上开口,继续开往中央车站。 车子刚在车站停下,一个戴着眼镜的神父拦下我的车。 「圣派屈克教堂,」他打开后车门张望,「抱歉,您刚才有载过一个修女吗?」 「修女?没见过。」我回过头,「麻烦您去招呼站拦车,我要回去交班了。」 ◎◎◎ 几个月后,我们收到了一张风景明信片。 明信片是当时我放进给梅加修女那件衣服里的,上面画了当时我们约定的暗号,表示她一切安好。 「这样放走她好吗?」王万里放下明信片后,我说。 「『他们』的组织太大,现在光靠她一个人不能一网打尽,」王万里说:「我们总有一天要跟『他们』决一死战,趁现在多找几个帮手比较好。」 「你确定到了那个时候,她会帮助我们?」 「就像你现在在我身边帮助我一样。」王万里微微一笑,「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问自己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