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云开复见天
一朝云开复见天
这日天好。 傍晚时候雪便已经停住。 周盈若从世子府走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临走时,崔玄微没来送她。 因为尊贵无匹的世子殿下,正在屋中沐浴更衣。 他只在她走时嘱咐她几句话来。 要她三日便来一次世子府。 好继续遵旨学琴。 想起他掐她腰肢时说得那句话,周盈若便恨不得再冲入府里,离他理论上一番。 但除此之外,她好像也却不能奈何得了崔玄微。 这一年的冬日,就这么极快极快地过去了。 学琴的日子很不好过。 并不是周盈若蠢笨。 相反,她琴弹得越来越熟,谱子也会了不少。 真正让日子难过的,还是不跟他睡,就不好好教导她的“先生”。 后来每每驱车往世子府,周盈若都恨不得回到最初的那一日——若是她那日没去什么玉寿楼就好了。 她不会收崔玄微的礼,也不会受他那么多的轻薄。 春闱之后。 陛下染了风寒,偶尔便叫周盈若进宫,陪她说话,时而叫她弹琴给她听。 周盈若也勤恳,时常在宫中待几个时辰,回侯府时常常都在傍晚。 这日,天上忽然落了雨。 微雨,不大。 周盈若也不着急回府,便在长信宫外的红廊底下稍微等了一等。 叫伴着的宫人前去取伞。 谁知道这雨越下越大。宫人也久久不归。 天色越来越晚。再等不得。周盈若便要带着青瓷,冒雨绕下长廊。 长廊拐角处却忽然钻出个小内监来。 小内监手里撑着伞,身后跟着个赤罗色朝服的男子,衣服上并无补子。显然是还没有官阶。 小内监是给那男子带路的。瞧见周盈若,忙不迭行礼。 周盈若停了停,受了那小内监一礼。 朝服男子瞧见她,也略低了低头。 周盈若发觉这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凝滞住。 “外头下雨。姑娘还是撑把伞吧。” 周盈若一怔。 再细看那人,终于想起自己究竟是何时见过他。 “是你?!” 玉寿楼前送她伞的客人,可不就是面前的这人。 她记性很好,方才没有想起自己见过他。 实在是因为这人模样生得实在普通。 男子颔首,“某名唤顾云开。” 顾云开。 一朝云开复见天。 小内监插嘴,“县主认识顾状元?” 周盈若点头,“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没想到还有还有再见到先生的机会。” 更没想到,原来这人便是这届春闱的状元。 原来她在家中也听过他的名讳。 赵老太君急着替妙云和妙清招婿,注重瞧得便是这届春闱的举子。 老太君预备挑两个好的,带到家中与孙女相看。 顾云开,似乎是大舅母一早瞧好,要预备给妙清的。 顾云开默了默,垂眼。 “某也不曾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姑娘。” 廊外雨水串成丝线。 顾云开接过小内监手中的伞,递过来。 “春寒料峭。姑娘不要以为雨不大便没事。” 那伞是宫里寻常的制式。并非是当初的竹伞。 周盈若:“我用了大人的伞,大人又怎么出宫?” 顾云开摇头,弯弯唇角,廊外细雨似乎尽数落尽他黑沉沉的眼眸。漾出些许暖意来。 “微臣身子健壮,不要紧的。” 这话很是耳熟。 周盈若不敢再细想下去。 青瓷握着伞柄,不知道周盈若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便有些犹豫。 “盈若。原来你在这里,倒让孤找了你许久。” 雨中却又走出一道身影。 银鱼玉饰一坠到底,在腰上摇摇晃晃,竟似在春雨中活了一般。 那银鱼玉饰还是周盈若瞧着有趣,顺手送给崔玄微的。 崔玄微撑着伞,身边跟着的正是周盈若打发去取伞的宫人。 “他们说你也在宫里,孤正好议完了事,顺路来接你。” 他一口一个正好,一口一个顺路。 宫人会意,连忙迎上来,将伞递给周盈若身侧的青瓷。 倒显得青瓷手里的伞有些多余了。 “顾大人,那么这伞还是还给你。” 青瓷将伞递还顾云开。 顾云开接过。 周盈若心里却松快了许多。 “大人可不要觉得自己身子健壮,就不把这雨当回事。陛下最看中你们这些新科举子,若是淋出了病。只怕陛下会忧心的。” 顾云开抿唇,“谢县主好意,微臣知道。” 周盈若便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崔玄微身侧。 他从宫人手中接过伞,仍是自己撑着。 那伞不小。 下头再多一个周盈若也不显得拥挤。 崔玄微将伞面朝着周盈若倾斜。 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一阵微妙的感觉。又是那股叫人窥伺的感觉。 转身恰好对上顾云开沉静的眼。 顾云开。 珉地人士。 是今年春闱的状元郎。 二十七岁,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是个该拉拢的人才。 崔玄微朝顾云开颔首。 那人静默着,隔着雨水,也朝他低了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