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让她降落   7

    *

    至于为何是短暂的朋友？

    神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被他的敌人抓住了还是他去办据他来说重要的事了。

    你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某个黄昏。

    神父换了一身装束，传统的西装三件式外搭一件黑色风衣的着装像是马上要奔赴一场商业会议的精英，而不是在小小教堂里听世人忏悔祈祷的神职人员。

    仿佛不用再遮掩什么，他坐在最靠近祭台的长椅上，虔诚地闭上眼睛，双手交握，逢魔之时的暮光透过彩窗，刻画着受难的圣子耶稣的圣光洋洋洒洒落在他脸侧，星星点点的飞尘在阳光中纷纷起舞，摇晃的碎光落在他翘起的长睫，连同他柔软的棕色头发一样闪闪发亮。

    你却下意识皱眉，比起初见时，这家伙身上那种仿佛带着一腔孤勇去拼尽一切，甚至不惜燃烧自己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这样的人通常没有什么好的结局，如同烟花一样热烈却短暂的一生，或许有过执念，有过爱恋，有过悔恨，但随着生命的终结，一切都如幻梦泡影般消逝。

    你静静地坐在他身旁，没有出声打扰，更不愿去说教或是说服他不要作死。

    也许因为你过于普通和平庸，在一众英灵的衬托下显得那样平凡，故此对他人的不同，或是说“异常”接受良好，也经常有人说你是神经大条。

    你从未想过要指责他人的生存方式，也不愿去评判他人的人生，不像去改变他人的人生信条，你过去的经历告诉你，无论是怎样的人，对方身上也一定有值得尊重的东西。

    这是对方的选择，所以无论如何，你都选择尊重。

    最后反倒是他先坐不住了：“你不问点什么吗？”

    他想，他看起来都这么奇怪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好奇心吗？和京子，小春虽然未参与入内却因信任而体贴地选择不问不同，对于你，他认为，以你的聪慧，你肯定对他有所猜测，在不愿意惹麻烦而缄默和理解并尊重他所以不言语之间，他的直觉告诉他是后者。

    “唔，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请你吃咖喱猪排饭？”对方一瞬间露出的错愕神情让你轻轻笑了笑，装作没注意的样子继续道：“我找到一家很好吃的餐厅，装潢温馨，价钱也不贵。”

    “那就这样约定好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到近乎于无，眼神落寞了一瞬又变得坚定。

    你歪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你又是一笑，岔开了这个话题：“嗯，你上次说起你的斯巴达老师去旅游了，你也要跟着去了，是现在出发吗？”

    他闻言一愣，仿佛从未想到会在你的口中提到reborn，总是澄澈如天空般的眼眸蓦地浮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状若自如地眨眨眼，薄雾转瞬即逝，只余眼角一抹微红。

    “……对，就是现在。”他的语调忽然有些滞涩，如同在咀嚼某种酸楚。

    你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对一意孤行的殉道者献上祝福：“一路顺风，祝你好运，小先生。”

    你下意识露出浅浅的笑容，凝视着他的目光，柔和又宁静，就好像在鼓励他一样。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同于他的老师和朋友们的加油，对他的期待，即使眼前的女孩子根本不了解他，可你就好像预见他的未来一样，纵使知道结局，仍然为即将踏上旅程的他送上诚挚的祈愿，他甚至能从你眼中发现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

    陌生的，古怪的，不知所措的，却奇异地让他感到安心。

    在你身边他感到轻松，你对待他的平和的态度和对待常人没有什么不同，这是现阶段他最需要的，也是他逃避的原因之一。而你偶尔察觉到，为了缓解他的压力而转变地轻快的话题，如春夜细雨般滋润他。

    ……你总是，给予他勇气和力量。

    他想你一定从小就浸泡在爱里，生长在保护和期待中。

    就像是清晨初升，不那么炙热灼人的太阳，即使不属于他，也温柔明亮地让人难以拒绝。

    “祝我好运。”

    在门关上以前，他回头，那双眼睛在逆光下熠熠生辉，好似能将所有伤痛都包容进那光芒背后的阴影中，他说：“谢谢。”

    到最后你们也没有互通过姓名。

    这是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

    ——如果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再郑重地告诉你，我的名字吧。

    *

    一个月的期限以至，可喜可贺的是，你的【智力】终于突破零，成为正整数了。

    你：仿佛身体被掏空.JPG

    你：呜呜呜，终于不用当文盲了，虽然当肌rou猛女很爽，遇到什么直接莽过去就行了，但这不意味着你希望变成一个笨蛋。

    客服适时发出了仅你可见的弹幕电子烟花，绚丽多彩的烟花一下又一下地绽开，让人应接不暇，很快又如流星一般加速坠落，落在你肩头时化作光点慢慢消散。

    就好像每颗星星离去时的景象。

    “嘭！”

    “哇呜，好痛！”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你的惆怅，你抬眼望去，是一个摔在地上的少年，他身上并盛中学的校服昭示了他国中生的身份和年龄。

    “你没事吧。”

    你上前朝他伸出手，少年明显惊讶了一下，如小狗般湿漉漉的棕色眼眸中闪过不可思议，愣在原地，然后惊慌失措地道谢，你失笑，主动将他拉起来：“小事而已，没必要这样郑重。”

    “不，即使是小事，还是想要向对我伸出援手的您道谢。”说着，棕发少年郑重地鞠了一躬。

    真诚到可爱，你忍不住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比起看起来扎人的形状，手感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你忽然觉得少年有点像你在游戏里唯一的朋友，性格也好，外貌也好，除了年龄差太大，其余的地方好像没什么区别。

    不过游戏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相似外貌的npc或许是制作组偷懒copy外设数据也说不准。

    追究太多没什么意义。

    少年看着眼神发散，明显在神游的你，心道：你喜欢发呆的习惯倒是一点也没有改。

    他先一步提出告辞，你不甚在意地挥手告别，慢慢吞吞地朝着风纪财团的办公大厦的方向走去。

    脑海里一面盘点着入职复试的面试的流程，眼睛一面注意着红绿灯。

    *

    云雀恭弥收起浮萍拐，背后一群被咬杀的人七零八落地瘫倒在地上，草壁哲矢上前为他弹了弹半点血也不沾的外套，又一挥手，一群飞机头立刻上前去收拾残局，该打扫的打扫，该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个个井井有条，明显是习惯成自然。

    云雀恭弥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转头就走。草壁哲矢熟练地跟在上去，在半步之外的距离解释道：

    “恭先生，彭格列总部虽然隐瞒了首领的失踪，但是其他家族在蠢蠢欲动，特别是杰索家族与基里奥内罗家族合并为密鲁菲奥雷家族后，屡次在任务中捣乱，隐隐在向彭格列宣战。并盛的小帮派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并盛大张旗鼓地寻找首领的踪迹……”

    “彭格列那边紧急召您去意大利本部，在reborn先生去世以后，彭格列内部不太平静。”

    云雀恭弥没说话，只是示意他继续，草壁哲矢任劳任怨道：“此外，风纪财团的招新季到了，您是否要看看……”

    “你看着办就好。”

    不远处传来喧哗声，凄厉地惨叫几乎能刺穿天空：“不要啊——！”

    云雀恭弥眼神一凝，迅速冲上前，披在身上的外套下摆摇曳出完美的弧度，草壁哲矢紧随其后。

    穿着轮滑鞋的小女孩呆呆地站在马路中间，不敢动也不能动，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轮滑鞋。来来往往的车辆在经过她时按着喇叭，滴滴响个不停，此起彼伏的刺耳声响更叫她绝望，她嘴一扁，哭着喊mama。

    “美月——！”

    一切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放缓，谁都没来得及反应的那一刻，一道身影如闪电般袭来，准确地抱住那个孩子，身姿灵巧地带着她避开车水马龙，直达马路对面。

    人行道的绿灯很快亮起，失而复得的母亲抱着孩子痛哭流涕，一个劲儿地给你鞠躬。你扶起惊吓过度的母女，安慰了几句，然后转头大步流星地抓住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的后襟。

    试图逃跑但失败的不良少年还在放狠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放开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你冷漠地将他拎起，二话不说地给了他一个利落的过肩摔——脸着地的那种，然后也开始放狠话，哦，其实也不能算放狠话，你只是用平静无波，仿佛说着“今天吃什么”的语气，说：“尊重他人是一种美德，希望你能学会。”

    人群静默了一瞬，有人开始拍手叫好。你腼腆一笑，向群众求助：“能麻烦大家帮忙报警吗，我实在是抽不出手。”

    那双绚丽地像是鎏金的双眸依旧是明亮而包容的，似是晴空又似太阳，鎏金色的眼眸中带着安定的笑意，却又似有似无地萦绕着一种淡淡的疏离。那种温柔的疏离感，恰似水中月，镜中花。

    你的行动锋芒尽显，又因为这样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包容，也格外引人瞩目。

    慢了一步的草壁哲矢在看到有人报警之后就不再插手，他看云雀恭弥视线集中在某一处，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嗯？这不是学妹吗？我记得她今天是来风纪财团面试的。”

    云雀恭弥转头看他一眼，草壁哲矢心会神领：“学妹在并盛中学直升入并盛高中，毕业于东京xx大学，不久前向风纪财团投了简历。”

    云雀恭弥不置可否：“是吗，草食动物，倒是有趣……”

    草壁哲矢心道：有恭先生这句话，学妹进风纪财团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