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长仪宫内。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正抱着一名身形瘦弱，面容憔悴的昏迷女子走入寝宫。

    待高挑女子将昏迷女子轻轻放在丝绸被单之上，为她盖好罗衾后。深怀眷念地轻啄一下对方眉头，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把回春丹拿来。”女子走出寝居，在书房门前转头吩咐身后下人。

    “公主，您这是……”那下人是看到了公主抱着一名似乎受了重伤的陌生女子进门的，此番支支吾吾自然是猜到了什么。

    “拿过来。”女子睨了她一眼。

    “可是，公主您在安国蛰伏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

    女子打断她的话，喝斥道：“我需要你来指点？”

    “好，好的。”下人自然不敢再多言僭越，连忙小跑走了。

    将那枚刻有“回”字的的丹药递到公主手上，下人便往后退几步，没再追随上去。

    莫琢再次轻轻推开寝宫房门，轻手轻脚走进去。扶起还在昏迷中魏念雪的上半身，手指微微撬开牙关，将丹药缓缓往她口中推送。

    待全部送入口中后，又用匙子给她渡了几口水，确认丹药被咽下，才放松了起来。再把她缓缓放下平躺，塞好被褥后，终于又走了出去。

    两日后。

    “你醒了，念雪？”莫琢趴在床边，被子里握盖着魏念雪手背的手心被微微触动，她沉寂两日的心情终于又开始荡起水波。

    魏念雪好像被人扰乱清梦的小猫一样，缓缓转过头，耷拉着眼皮，迷迷糊糊中不自觉微微撇嘴，却又没有小猫暴躁挠人的样子。

    莫琢看着她这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内心更加激动与兴奋：好想冲上去揉一揉她的脑袋。

    但她克制住了。

    转而自责：

    “对不起念雪，是我来晚了。

    不过没关系，你的身体已经全部恢复好了，完好如初，不需要害怕了。也不要担心，以后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折磨。

    过去是我……”

    “jiejie，这是哪里呀？”魏念雪突然从被褥里伸出手来，拉住她刚才抽回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这里是永仪宫，你现在在我的寝宫里。还适应吗，念雪？”她耐心解释。

    魏念雪却仍旧一副困惑的模样：“念雪，是我的名字吗？那你是我的jiejie吗，叫什么名字呢？”

    “念雪，你……”

    这会换莫琢被惊住了。

    念雪她，是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吗？可她不是服用了可治百病的回春丹吗？明明身体都已经恢复得完好如初了，为什么会失忆呢？

    “你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吗？你知道我叫什么吗，念雪？”

    “我好像不记得了……”魏念雪猜测了一番，试探答道，“你是我的jiejie吗？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你了，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莫琢眼眸中染上愈发浓重的愧疚与心疼。

    她伸出一只手掌抚了抚魏念雪肩头：“你可能是失忆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大夫给你看看。”

    “哦哦，好。”魏念雪转过头，脚跟向下勾了勾，把身子往下滑去。两只手捏住被角，将被褥拉过头顶，把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面了。

    莫琢见状，“噗呲”地笑了一下。拉过被褥边缘，露出魏念雪的眼睛与鼻子：“闷住头睡觉对身体不好。乖，把头露出来。”

    魏念雪听话地把头探出来了。

    好乖好可爱。莫琢忍不住凑近她的耳朵，轻轻啄了一下小鹿般的耳尖。

    不久之后，魏念雪已经酣然入梦，大夫也过来了。

    莫琢让他放轻声音，不要吵醒她，为她把脉诊断。

    大夫把脉一段时间后，对莫琢作了个“借一步说话”的姿势。两人一齐出了门。

    “大夫，情况如何？”

    大夫面色平常，并不凝重，宽慰道：

    “这位小姐身体没有几乎什么问题。除了rufang，应该是用过什么丹药，rufang体质被改造了。虽然被恢复得大不多，平日太过用力还是有可能会泌乳的。

    还有就是患了失魂症，失去了记忆。敢问五公主她的脑部可否受到什么创伤，或者这几日受到过什么极度的刺激没有？”

    “是受到很严重的刺激了。”莫琢想到她前两日受的那番苦痛，换成任何人都不会泰然自若吧。

    “可是我给她服用了可以包治百病的药丸。按理说不应该会失忆才是。”

    大夫听完她的话，攘了攘胡须，眉眼略带无奈，眼皮微阖，轻笑道：“公主殿下，包治百病。可世间的的病痛苦楚，岂止百种哦……”

    “……”莫琢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只能治区区百病的话，那这回春丹也算不得什么顶尖神药，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

    大夫见她脸色忧郁不解，略带怅惘地长叹一声：“这失魂症还好，还能被世人承认是个病症。可惜那些所见所闻与常人不同，被颅内幻想与妄想折磨的人，却不被人们当作病人同情，反而见即处死。这世间千奇百怪的病症数不胜数，一颗小小的包治百病的药丸，又怎会悉数照顾到这诸多疑难杂症呢？”

    “好，多谢大夫。”理解大夫话语中的深意，莫琢发现确实是自己过去的想法有些幼稚了。

    “那可以治疗吗？或者说，她的记忆多久能恢复呢？”她继续追问。毕竟这才是最重要的。

    “嗯……这个不好说。据老朽多年行医经验，短一点几日便好，长的话便是终身。几率大概是抛掷铜币正反面。”

    “如果殿下多加引导，说不定会好得更快。”他补充道。

    “好。多谢大夫。”

    再交谈一番细节，确认没有其他的疑虑后，莫琢喊人送客了。

    回到寝宫，魏念雪依然是安然地睡着。她睡觉很温顺也很沉，不会打鼾，也不会乱动。从大夫为她把脉到离开的这段时间，她都没有察觉任何异样，开始是怎么样躺着的，现在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如果不是亲自上前确认这床上躺着一个人，恐怕会被认为这是一个空荡无人的房间。

    莫琢低头，将熟睡的魏念雪耳侧一缕发丝轻轻抚到耳后。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狡黠的浅笑。

    失忆了么？

    如果真是失忆的话，自己为什么要帮她找回记忆呢？

    那些痛苦残酷的记忆，不配被她拥有。只要自己竭力赎罪就行了，她不需要那些记忆。

    既然谢归不懂得珍惜，就别怪她……

    不管谢归会不会珍惜，她就只能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