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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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岩君对我说,“守护”这一词实在太沉重。 于是我剃下了我的骨,骨形成了蜿蜒的路。 [壹] 我随应先生到轻策庄的第十年,我蜕了一层皮。 当时的轻策庄只是因为有恶螭,所以才被唤为“轻策”。那时的轻策庄,还没有轻策山。 当时应先生刚从村子里买完东西回来,嘴里念叨着战事吃紧、家中银钱没有多少了,他一开门,正好见我抵在一块尖石旁,用岩石的棱角从头部到躯干慢慢蜕下。 “会不会很痛啊?”应先生询问家中这条小蛇。 “痒咧、痒咧。”我吐着信子回答他。 隔天,正好是不卜庐前来轻策庄收集药材的日子,往年那个带着我同类的医师没来,我就没有随应先生前去的兴致了。我唤应先生在晒干的药材里面,加进去了这副没用的蛇蜕。应先生说了好几声可惜,他说蛇蜕很漂亮,一点都不像野外瞅见的那些蛇蜕。我实在不知道人类如何精通睁眼说瞎话,连那土黄色的没用蜕壳都能夸好看。 同一天下午,应先生出去买食物,现在轻策庄这边战事太凶,那条恶螭一直在侵染周遭的村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侵犯到轻策庄这边来,所以他要出去买东西。我是一条开了灵智的蛇,必要的时候可以冬眠,以此度过漫长难熬的时光,可应先生是个人,他没法,他只能去买东西屯着。 口吐人言的蛇在璃月并不是什么风景,我还在轻策庄的年岁中,连村长门口的池子里,我都知道里面有两个经常吵架的大王八,夏夜里嘴碎得吵吵嚷嚷,村长被吵醒了就一个拖鞋丢到池子,两只大王八全被臭到连夜爬上岸。 璃月精怪小妖满地跑,问就是岩王帝君的包容啦。 一条蛇不算什么,况且,我除了会说话以外,跟别的蛇没什么不同。我唯一会的法术,还是凝成水线滋出去,没啥威力,被大王八笑成说是“吐口水”。不过用来洗碗刚好。 我一直都记得那一年,除却我难得蜕皮之外,我还记得那一年的缘由:应先生给我买了一条蝴蝶结。 谁会给土黄的小蛇买土黄的蝴蝶结?这不是挨地上就根本看不见了么! 惯常说“自己没用”的应先生,用“没用的蛇蜕”换钱,买了一条没用的蝴蝶结(边角都是皱皱巴巴的),他的手抖着,系了好几次才终于给我绑上。 我不太喜欢。 但应先生说:“这年头有颜色的布料太少了……战事当前,大家都不怎么做染料了。” 那这个是从哪儿来的?我问。 应先生笑了笑,没答,那笑容里有点寂寞。 [贰] 过了没两天,我路过村长家,从池子里的憨八龟嘴里得知,今年白术没来,倒是来了个别的人类,那个男子是往生堂的客卿,至于来这里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我甩着尾巴,烦恼地挂着土黄蝴蝶结,这蝴蝶结让那两个大王八嘲笑了好久。我心烦,我决定去看这位“客卿”,结果我只在收药材的地方见到了小女孩,那个忘性贼大的小女孩。 人呢?这个疑问还没出口。 我被人捏着七寸,提了起来。 轻策庄的老人都认得我,知晓我是那穷困潦倒的应先生家里饲养的蛇,不咬人,会说话,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唱曲子。 老人们才不会这样把我抓离地面,那些小孩也不会! 虽说没从这个人身上感到敌意,我还是发出警告的“嘶嘶”声,扭着尾巴身子去看是谁。 “原来如此,开了灵智的蛇,”男子似乎有些惊讶,“现在战争四起,原本灵山秀水才能生养出精怪,你能在此处有灵智,实属难得。”他在我咬人之前,把我放在了路边的岩石上。 岩石被太阳晒得很暖,他认出我有灵智,我就不装普通蛇了,略略舒展长尾,开口说:“啷个地儿才不是啥子灵山秀水咧。” 我出生(有灵智)的地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反驳了一下。 男子突然笑了一下,他微微弯腰,戳了戳我的脑壳:“怎么……说话还带有轻策庄的方言。” 我一口啃他手指上,居然没咬动,还险些崩掉我一颗牙。 “先前收得一副蛇蜕,看样子,似乎出自你的身上。蛇类精怪蜕皮不易,惯为十年一次……”他顿了顿,却没有说下去。 我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一直看着我。过了会儿,他又冒出一句:“那你一定是被人饱含着期待,才会来到这个世间吧。” 他说话的时候,先是把我的脑壳拨开(我正在试图啃他的手指,磕牙!),然后很慢很慢地抬了一下头,像是在环顾整个轻策庄。 才不是咧!我在心里默默说。 男子慢慢转头,看向我的身后。 “可是往生堂的钟离先生么?”是应先生的声音,我猛地从岩石上支棱了起来,甩甩尾巴拽头看过去。 但应先生没有搭理我。 我的尾巴拍打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有些不解,为何应先生没有向平时那样,摸摸我的头。 我吐吐信子,爬到了他俩中间。 然后,我就听见应先生笑着:“不好意思啊钟离先生,岁数大了,走不快,药材的事情处理好了,就该说说正事了。” 药材的事情,我可以理解。因为应先生是一个“好人”,这是轻策庄里许多人对他的评价。应先生总是会帮忙,比如药材的事情,也是先由应先生辨识药材分类,然后大家一个一个排好队,交给不卜庐的。 他们的对话里,“正事”是什么? 应先生说:“辛苦钟离先生跑这一趟。最近吃药也不顶用,大概是时间快到了。所以想着往生堂,把我带走,一把火烧了就行。” 应先生有些抱歉地说:“家里的蛇怕火。”他指了指我。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我这时,才后知后觉,人类时间的短暂。我顺着应先生的手看去,那只手已经不像最早的时候,上面全是皱纹还有凸出来的血管。那些血管好像凹凸不平的山脉。 我这时才意识到:他老了。岁聿云暮,就像许多人类一样,应先生老了。 “这类委托正是往生堂的工作之一。”钟离回答。 [叁]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年,除却我的蜕皮,应先生的白事,还有那些千岩军。 钟离因为这委托,在轻策庄住下,就在应先生隔壁。没过几天,从璃月港那头,来了许多千岩军。 “铲除恶螭”这是千岩军来到此地的目标,也是他们的口号。 我盘在客卿的肩膀上,看那些千岩军忙碌,他们驻扎营地,他们擦亮长枪。 因为应先生一直以来,都无法承担我的重量,哪怕我盘起来只有人的巴掌大小,所以我还从没爬过人的肩膀。都是那天跟这位客卿拌嘴(我们在吵闹到底哪个季节的豆芽好吃,好吧,是我单方面吵,我说还是春天的豆芽好吃),我偶然窜到他肩上,才发现的。 哪怕钟离身上多了个挂件,他走路依旧很稳。他并不会像应先生那样,说我实在太沉重。 只不过,他去见千岩军的时候,我就会躲到他的衣兜里。我不大喜欢那些家伙。应先生似乎也不太喜欢千岩军。 钟离是个很古怪的人类,对精怪们来说是这样。 他并不害怕任何精怪,这一点,璃月很多人都可以做到。但,他甚至能和那两只大王八聊两个时辰的天。还聊得有来有往。 我有些时候也觉得,他可能是来度假的,而不是在等应先生死。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对等待应先生死的人,有敌意,可是钟离太坦然,他似乎没什么刻意等待的模样。他好像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我实在对他生不起凶恶。 其实我对应先生的离去,一直没有实感。 人类说他要死了,他就会死么? 我不觉得。 说着要死啦要死啦,这样的家伙反而是活得长久的。 至少应先生跟钟离的对话结束后,好些日子,我还能看见应先生出门找药材,回家后对我描述偶然看见的,恶螭的模样。 “好像一条没角的龙!”应先生比划着。 没角的龙。我在心里复述了一遍这个描述。 [肆] 其实我早就从别人(轻策庄的老人和孩子)的口中得知恶螭的模样了,可是跟应先生单调的描述不一样的是,他们还会提起千岩军的事情。说起沉重的千岩古剑,说起拿着千岩长枪结阵的士兵们,还会说起那句口号。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从应先生口中出来的这句话,正是千岩军的口号。 我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我爬上灶台,发现应先生看着窗外。外面有一支千岩军刚回来,大家状态不是很好,缺胳膊少腿的也有。 “少了几个……”应先生说。他没有再看下去,转过身,坐到家里唯一的桌子边。 他开始清点白事要用的蜡烛够不够。 我曳尾而行,贴到窗边看过去。那些千岩军很狼狈,用武器支撑着自己,慢慢地走回来。我跟那些千岩军有一样土黄色的布料,我的蝴蝶结。轻策庄的老人们吓了一跳,连忙招呼着众人,赶紧让出家里的床,唤孩子们拿干净的棉布。老村长照旧穿着拖鞋,喊上村里不多的青壮,准备去山里再觅点草药。他们这些人,来来往往。 我看见:有个抵达村庄的千岩军,走出去两步,突然倒在地上。 我看见:他的嘴唇张了张。 我看见:人群暂停了。人群里走出一个穿着土黄色褂子的女人。她的脸上有山岩的轮廓,和许多轻策庄的人一样。 我看见:那位客卿走到了这里,他蹲下来,一只膝盖落到地上,全是尘土。他扶住那位倒下的千岩军,然后摇了头。女人的脚步止住了。 青年倒在客卿的怀里,像睡着了。人群发出低低的哭声,站在人群之外的女人站着,一直站着。 当日下午,我就看见了一场白事。这场白事在应先生的白事之前发生。 是那支队伍里逝去的千岩军,他们的白事。是客卿一手cao办的。焚烧尸体的火焰,是钟离点燃的。 火光照亮轻策庄的夜晚。哭泣的是被守护的人们。人们总是会因为诸多事情哭泣,也许为了这份牺牲,也许害怕未来的死亡,也许难以承受这样的苦难。千岩军来去,放下花朵,放下盔翎,敬酒喝酒。他们沉默。 那天夜里,我听见应先生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声音。 我蜷缩在床边,问:“你平时不是睡得很早么?睡不着吗?” 我听着床上又动了一下,大概是应先生又一次翻了身,朝向床沿这边。 应先生没回答我的话,反而问我:“小蛇,你今天看见那些千岩军回来,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我吐吐信子,正在想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应先生继续说着:“你还记不记得我刚把你捡回来的那天……” 我对那日的记忆不是很深,只记得应先生当时抱着我,一步一步走在雪里。雪很深,盖过他的小腿。 当时应先生可比现在年轻多了,还能抱得起我。可能是当时在雪天落下了病根,他也就只抱起过我那一次。那之后,应先生都不再能把我抱起。 我当时呀,脑袋搭在应先生的肩膀上,就这样看过去的时候,我看见那些被血染红的土黄色衣服。 我是被应先生捡回来的蛇,他说捡到我的时候,我直起身子,在那些千岩军的尸体里,在那些还没冷却的热血里。 “应先生,居然不怕蛇,”我第一次听见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总觉得是假的,“大冬天的,看见一条在血里的蛇,不觉得吓人么?” 而现在,我们来到轻策庄的第十个年头,应先生终于说了这个问句的回答。 “你不是我捡到的,”这是开头的话语,“你是那个千岩军临死前给我的。” “他的手上是你,那么小一团缩着,他的掌心里有血,所以你身上也全是血,”应先生侧着身说话,偶尔咳嗽几声,“所以我把你带回来了。” 应先生重复了一下:“那么小的一团呢……” 床铺动了动,兴许是老人在用手比划当时到底有多小一团,才会被人心生怜悯带回来。 “呀……”我甩甩尾巴,但是也说不出别的话。我往日是不大喜欢千岩军的,总觉得他们个个凶巴巴的,提着千岩造物,一副宰杀精怪的样子,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过去。我决定不讨厌千岩军了。 床铺又动了动,应先生说完了往事,似乎又翻了身,这次是朝着墙那边了。 我在他翻身的时候,说:“今天看见那个倒下的千岩军说了一句话。” 我说起之前在窗边看见的千岩军,那个被客卿扶到怀里的。当时,他嘴巴张了张。 我将脑壳放回地上,道:“他好像喊了一声mama?” 应先生没有作答。 他好像睡着了。 [伍] 千岩军的白事结束后,有段时间,我一直在不卜庐的临时医馆下当摆设。不卜庐新来的这个小药童,温度总是很低,配上边上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石头,着实舒坦。加上我跟应先生生活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学会认药草的品种,应先生渐渐老去,人们不愿意麻烦他,偶尔也会来找我辨认草药。 在这里,我跟钟离有过一段对话。 钟离过来拿药,给那些回来修整的千岩军。 我问他:“你当时看见千岩军回来,你心里是啥想法?” 这问题就有点狡猾了,这明明是应先生给我出的难题,我却抛给了他。 钟离对我说了答案,又把给了我一个新的问题,然后他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哎呀哎呀,别摸脑壳啦,再摸也不会长角的啦。” 晚上我回去,应先生正在将火柴一根一根放回小盒子里。 我给他复述了一遍钟离的回答。 我看见泪痕。眼泪淌过脸,只有沿途的痕迹了。他微微低着头,还在将最后一根火柴放回盒子里。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这一次,应先生说了后半句,“干城戎甲,靖妖闲邪。”他慢慢把盒子推回去。我跟他一起念了后半句,这段时间老听见,我都会背诵了。 他对我笑了笑。老人的眼泪浅得很,就一层在面上,有些敷衍,都无法淹没那张皱巴巴的脸。 他不再年轻。遶鬓沧浪。 [陆] 我看着他,从夏季看到冬季。时间太漫长,以至于那位客卿还顺带处理了村子里不少其他老人的白事。 天气渐冷,我愈发困倦。那恶螭到底也是还没长成龙的大蛇,最近也消停了不少。 那日中午吃过饭,客卿跟我道别,正确来说是“暂时离去”,他说白事需要用到的蜡烛呀纸张呀用完了,他要回璃月港半天。 我根本没想到轻策庄离璃月到底多远,半天能不能来回。我以为这是很正常的速度,便说好呀好呀,晚上回来一起吃烤红薯。 应先生要出去挖红薯,我跟在他身后,跟他念叨上次在哪儿哪儿瞅见了好苗子,一看就很好吃。他就说好,那就走远点去看。 他领着锄头一步步慢慢走,沿途遇到轻策庄的老人们坐在一起缝衣服,今日难得有好天气。冬天的太阳没有什么热度,但胜在人晒着就觉得有暖意。往日奔跑的孩子们少了几个,或许是太冷,不大想出门。 临着要跨出轻策庄的大道了,在辟邪灯底下,小悬桥对面走来一队千岩军。 我跟应先生又退开,让他们过去。有几个胆大的,要摸摸我,我吐着信子不肯。 “这蛇还有蝴蝶结呢。”有人说。 队里有人应了一声,回答说:“这是应先生呢,之前他用蛇蜕在我们这里换了布料。” 原来我的蝴蝶结真是他们的衣服布料呢,就说这年头,哪儿有染坊做染料……现在做的最多的料子就是千岩军的颜色。 我并不知道,在我和应先生走远以后,还有一段下文:“那蛇蜕我们拿着不是没用吗?正巧不卜庐的人来收药材,我就给他们了。那个药童好像给了边上一个黑袍先生。” 我跟应先生走到了地方,才发现之前觉得在家的几个小孩,在外面玩呢。 “赶紧的,回家。”我吆喝了一声。 他们这群小孩才不怕我咧,围着我,喊我讲讲精怪的故事。我心说你们怎么不去问那俩大王八呢,他们肯定能说很多。 应先生不管我,他自顾自地寻找食物。 我实在没法,干干巴巴讲了点儿故事。 小孩说不好听,要听别的。 我说小祖宗,你要听什么? 他说:要听恶螭的故事。 “恶螭……呃……没有角的龙?”我说。 小孩机灵得很,眼珠子转了转,对我说:“你这个不行不行,我爹跟我说,那个怪物嘴巴可以张特别大,身体也特别大。” 他们越说越起劲,最后开始争辩那个恶螭到底有几条腿,长了几对翅膀。 这就实在太夸大了……我想着。 不过有个事情没夸大,就是那条恶螭,确实挺巨大的。我僵直在岩石上,看见从那山后面探出来的脑袋。 我看见:应先生愣了一下,他的腮帮子鼓了一下,他的锄头脱手,然后他拉住孩子们,他好像在说话,嘴巴一直在动。我们往轻策庄的方向赶。我的面前出现一只手,然后画面渐渐抬高。是应先生把我放在了他的肩上。 我将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我看着身后,那条巨大的巨大的恶螭。 我听见:孩子们的哭声、应先生说话的声音、他喘气的声音、悬桥被风吹动的响动、许多人跑动的声音、千岩造物的鸣音…… 那庞然大物翻过了山,长尾扫过来。只是很寻常的爬行而已吧,对于渺小的人来说却是灾难。 应先生推了我们一把。他把我从肩膀抓起来,甩到了对岸。 我看见:他的嘴巴动了动。 “……不逃了。”他说。他的手里捏着一条布,土黄色的染着血,是原本我脖子上的蝴蝶结。他老了,每次都要系很久。 人类说他要死了,他就会死么? 我不觉得。 说着要死啦要死啦,这样的家伙反而是活得长久的。 什么话都不说,直接走掉的,才是最让我们痛苦的。 ——我在这时,才听见我其实一直在说话,我一直在呼喊,我叫着嚷着:应先生、应先生、应先生……! [柒] 这是一个非常俗套且常见的故事。 青年贪生怕死,脱离了原本所在的千岩军队伍。他们原本是要出去阻拦那些魔物的。 他做了一名逃兵。千岩军的逃兵。 入伍的第一天,学那句口号,也是誓词。 为着“守护”而诞生的千岩之军呀,以身作盾,保护家园。 逃兵回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里到处都是血。魔物的、人的。鲜血还没被风雪凝固,它们染红了土黄色的布料。 逃兵跪倒在雪地里,他在半刻后,站起来,跌跌撞撞,不断地将尸体抱起来,试探鼻息。 “那你一定是被人饱含着期待,才会来到这个世间吧。”钟离对我说。 我否定了。是的,我否定了。 逃兵查看每一位同伴的身躯,他想从里面找出一个活着的。可是没有。 直到最后一个同伴,手底下,是一枚沾血的龙纹金玉。这是跟摩拉一个材质的黄金,是代表随岩君征战而去的千岩军。每一支队都有一枚。 逃兵把它捡了起来。 漫天碎玉漫絮中,逃兵站了起来,他的掌心里蜷缩着一条蛇。而原本捏在手里的龙纹金玉不见了。 那条蛇将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看见了那片惨烈的景象。 我问他:“你当时看见千岩军回来,你心里是啥想法?” 钟离答:“归来,便是好事。不求其他。” 然后,钟离问我:“你是如何想呢?当他回去。” 随后,我回答他:“……岩君,我不是被人饱含着期待,才来到这世间的。可是,我好喜欢这个世间,我愿意守护这个世间,守护珍视的人们。” 钟离摸了摸我的头,我笑着说:“哎呀哎呀,别摸脑壳啦,再摸也不会长角的啦。” 岩君对我说,“守护”这一词实在太沉重。 所以沉重到应先生无法拿起那枚代表千岩军的龙纹金玉,无法承担我这份重量。直至最后。 [捌] 当时的轻策庄只是因为有恶螭,所以才被唤为“轻策”。那时的轻策庄,还没有轻策山。 那一年,轻策庄出现了一条龙。它与恶螭相搏,互相绞杀彼此于大地上。 龙血形成蜿蜒的河,龙骨形成蜿蜒的路。 躯壳成为一座大山,后称“轻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