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文学 - 同人小说 - 【刀剑乱舞婶all】烛光在线阅读 - 第49章 现世,漩涡

第49章 现世,漩涡

    “我说啊,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对象?”

    “年纪不小了,趁现在稳定下来才是正经事,你身边都是公务员,没比这更好的条件了。”

    “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你不想结婚,你要是不结婚以后你就别想进这个家门,趁早给我滚出去。”

    ……

    妈的,忘了,过年常谈的话题。

    我回来是打算干什么来着?

    雀几近捏断手中的筷子,脸上的微笑在父母的絮絮叨叨下显得岌岌可危,饭菜全齐后,她一边嗯嗯啊啊地含糊其辞,一边如同饿虎扑食般席卷着桌上各类美食,将所有的问题抛之脑后。

    中国菜,yyds。

    日本菜,请你狗带。

    “你这孩子,公家的饭还能委屈得了你?狼吞虎咽地像什么样子,没个女孩的模样!”

    “从小就怪,长大更怪,怨不得到现在还没个人喜欢你!”

    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不过几秒,雀又恢复成方才的模样,嬉皮笑脸地回着:

    “那是他们没眼光!再者,爹妈你们喜欢我不就成了,咱不求别人!”

    “滚滚滚,尽会插科打诨,没心没肺的。吃完抓紧回族内一趟,好歹人对你有恩。”父母絮絮叨叨的,手上动作却半点没停,收拾碗筷时,雀听见他们的私语“就回来几天还得离家,年都不能在家过,真是……”

    “我知道,我就是心里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边的人会把她带偏。”

    也没见我在这里长得多好。

    雀垂下眸子,下午便回了族内。族内到处挂着红灯笼,大红的福字倒贴迎新,精壮的汉子摆弄着金色狮头,引来不少孩子围观。家里,族长叼着烟枪,斜靠在廊上晒着太阳,他只是抬眼瞥了一眼雀,烟杆旁处一指,便凭空出现一张小凳,雀坐在凳上,极为熟练地剥着瓜子。

    “下回直接买瓜子仁不好吗。”

    “外面卖的不新鲜。”

    “灵力震一震。”

    “哪有你剥的好吃。”

    “看得出来,今儿你挺高兴,搁以前早就敲我头教训我不能乱用灵力了。”

    “嗯,今儿有好事,喜事。”

    “是嘛,要过年了嘛。”雀理所当然地答着,一小捧瓜子仁递到暮的面前“少吃点,这玩意上火上得厉害。”

    “说起来,我刚碰到海了。”

    “那个被你从脸上咬下一块rou的小鬼?我还以为他们今年不回来了,说是去族外看病。族里治不好的族外能治?笑话。”

    “外面科技发达得狠呐,你又不是老古董,族里也通了网,怎得还这么不屑一顾的。”

    “其他的可以,医术?再给他们两百年也抵不过我们。对了,他回来什么事,问了吗。”

    “没问。”雀轻描淡写地“一见我就跑了,跟小时候一样,估计是被打怕了吧。”

    千山暮沉默了,他看着眼前的孩子,她低垂着眼眸,仿佛真的毫不在意。他用烟杆敲打她的头顶,撒落的烟灰上附着点点灵力,没入发丝,他发觉雀的体内有种不属于她的力量。

    那是鸢。

    她不提,他便不问。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小秘密。

    临走时,千山暮给雀包了一个硕大的红封,里面的金额多得令人咂舌。他强制性地将红封塞入雀的怀里,小小的阵法从指尖绽放,悄无声息地烙印在雀的身上,帮助她转化鸢的灵力。

    总有一天,她能用得上的。

    最起码,如若真有个万一,能撑到他来。

    贪玩的孩童提前点燃了鞭炮,在父母的责骂声中指着鞭炮哈哈大笑,最后战败得还是父母,认命地料理残局。千山暮凝视着雀,周遭的一切被隔绝在耳外,他说:

    “有事的话,我会帮你解决的。”

    “以父亲的身份。”

    这回僵住的是雀,她看向千山暮的手,那双手本是精心保养过的,连时光都怜惜,带走了上面本应有的战争的痕迹,如今却变得些许粗糙。那双手教过她抚剑,敲打过不甚省心的族人,哪怕现在,她也承了他的恩泽——那群懂得药理的朋友,多半是应了千山暮的面子。所以——

    “我没事的。”

    “族长。”

    雀本来是想放松一下的。

    可回了一趟现世,她才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可去的地方,没有一个家。

    一个可以全然放松、舒适、美好,不用考虑太多的家。哪怕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人就好,她可以蜷缩在角落里,隐藏在黑暗中,安然地沉睡。

    雀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踢踏着路边的石子,她不想回去听父母的唠叨,也不想回族内看族人的“脸色”。街上年味浓郁,到处是步履匆匆备着年货的人们,她不小心撞上一位行人,不禁连声道歉。

    “没关系。”

    那个声音十分温润,令人心生好感。可雀没由得觉得十分熟悉,仿佛曾在哪里听过。然而更令雀在意的是,他周身缠绕着的、气息极淡的怨气。其实原本不必多加注意,如此淡的气息随着时间流逝自会自我消散,也造不成多大损失,可雀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算了,左右也无事。

    雀如此劝慰着自己,她越跟疑问越多,眼前的男人人缘颇好,邻里关系也十分和睦,他几乎和小区里每一个迎面而来的人打了招呼,连孩童们也会摇着小脑袋一口一个叔叔喊得亲热。

    “大爷,您认识他吗?这人好像是这个小区的,他东西好像掉了。”

    雀信手掐了一个幻术,拟一张报名表格,名字部位被雀手指遮挡,照片上是那个男人的模样。

    “哦,他啊,他家就在前面呢。”

    “您好像跟他很熟悉呀。”

    “害,这小区里谁跟他不熟啊。他人很好的,上次我在路边跌倒,还是这小伙子把我送医院的呢!旁人也是,要是有麻烦事找他准没错,他能帮铁定就会帮一把,街坊邻里都喜欢着呢!”

    “大爷您这话说的,也是您这边人都好,风气也正。不然像他这样的,可是得吃苦头呢!”

    “是嘞是嘞,听他同事说他们老板人也不错,阿诚工作认真,最近正准备升迁呢,他媳妇有福喽。”

    阿、诚。

    雀遍体生寒,她终于明白自己觉得熟悉是因为什么,那双眼睛她曾见过的,而缠绕他身边的也不是什么怨气,而是被暗堕气息浑浊污染、又被主人强制净化过的灵力。那灵力的主人,正是——

    伊藤诚。

    他竟然还活着。

    她分明看得清楚,溯行军的枪贯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流了满地,断无生还的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欺瞒过了所有人,在现世逍遥自在?那自己呢,又算什么?也在他的设计之中吗。

    不,绝无可能。

    没人会想到溯行军会想着偷袭时政,就算真是设计,也无法保证时空跳跃会到这个本丸里,况且以伊藤诚本丸的情况来看……恐怕这个本丸在那次进攻中全然销毁才是他们期望看到的,又或者全然由会所接手。总之,断不会让一个‘外人’接触此地。

    天意弄人。

    哈,心口绞痛不已,眼睛也酸涩不堪。雀几乎无法呼吸,她想过自己运气差,但未曾想过会差到如此地步,竟自己入了他人设好的圈套里,搅浑了一滩静水,拨乱了命运的琴弦。

    “那个……你还好吗?”出声的女人声音略显疲惫,身着白裙,腹部微微隆起,脸上尽是关切“你找谁呀。”

    她竟已来到了伊藤诚家门口。

    “我来找伊……阿诚,我是他的……”

    “前同事。”伊藤诚从门后出现,握住了女人的手“以前的工作,你知道的。”

    “呀,那你们快好好聊聊,我自个儿就成。”

    “我担心你,你还是会屋歇歇吧,出门遛弯什么时候不能去,明儿我再陪你。”

    “我想去嘛,再说,哪有这么金贵,只是去楼下走一走。”

    伊藤诚拗不过她,只得放行,又多加嘱咐她注意安全,送她下了楼,才将雀迎进了屋。

    “你妻子?”

    “显而易见。”

    “她知道吗。”

    “她以为我是抓鬼的。”伊藤诚为来客泡上了茶,坐姿颇为随意“她撞见过,还是我出手救下的。”

    “你倒是一副慈悲心肠。”雀出言相讥。

    “无论你信不信,雀。”伊藤诚叹了口气“我断是不会伤害人类的。”

    雀抿了抿唇角,她没理由不信。无论如何,伊藤诚救了自己。扪心自问,若是当初是自己设下的局,她真的会去救下一个可能会扰乱棋盘的无关人士吗?

    “或许你当初救我,是因为你打不过我,哪怕我重伤。”她出言讥讽“你太弱了,伊藤诚。”

    “我在街坊邻居中的风评很不错。”

    “不是有那种剧情吗,一脸憨厚忠实的老实人实际上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与所有人关系都不错,但实际上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嘿,你电视剧和小说看多了吧。”伊藤诚气极反笑“你要真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现在报警抓我呗。”

    “净说胡话。你分明知道,这不可能。”雀看向门口,那里有女主人摆上的鲜花“就算是为了你妻子和腹中的胎儿,积点福吧,别再干那些事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从那边脱身。”他轻笑,仿佛听见了什么乐事“还有,那不是我的孩子。”

    一语惊人。

    “我不会要孩子的,你应该懂的吧。”伊藤诚看着雀惊讶的眼睛“我无法保证我的孩子没有灵力,我也不知道如果孩子问我他为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我该怎么回答,我更不懂得……如何让他学会在一群普通人中保护自己,让他,不要像我一样。”

    “那种场景,我想都不敢想。”

    “你应该懂的吧,千山雀。”

    她懂。

    雀垂下眼眸,看着杯里上下漂浮的茶梗,热气熏得她张不开眼。那段时光,是她最恐惧的梦魇。

    “我应当谢谢你的,雀。当初是你把我拉了出来,否则现在你应该会在电视上看见我的名字,作为你刚刚说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面对雀投来的疑惑的目光,他笑得坦然,露出手臂上三道爪痕“还没记起来吗,雀。”

    “我的老同学。”

    雀想起来了。

    她确确实实与伊藤诚见过,那时她刚从车祸中回过神来,浑浑噩噩地上了中学,同班里有个身材矮小的男生,胆子也很小,畏畏缩缩的,说什么都轻声细语。那时的孩子们刚刚有了性别意识,把他围在角落里,笑他像个姑娘。

    那个男生过的比她还难过一些。

    其实他本身没什么大问题,顶多像个姑娘,可问题在于,他也能看见。很模糊,很模糊,但能看见,能摸得着,能……受到伤害。他胆子小,会在课堂上尖叫,会凭空挥打着文具,不止一次伤到周围的同学。他被所有看不见的人厌恶。

    雀和伊藤诚,是不一样的。

    她看得见,却熟视无睹,心理阴影让她自发地远离人群,说话也不讨喜,故而不受人待见,可雀很听话,成绩也属于中上游,老师会时不时地将视线放到她的身上,同学们会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他呢?初显灵力,一惊一乍,伤害同学,扰乱课堂,成绩垫底,哪怕有些不是出自本心,也遭到所有人白眼。刚开始还只是和雀一样的冷嘲热讽,后来不知怎的就动起了手。他的性子越来越阴郁,看人的眼神也越发凶狠。

    雀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伊藤诚的?

    早就记不清了,说来惭愧,雀一开始是庆幸的。他的存在,或多或少转移了同学们的注意力,可不久之后她就回过味来。这样不对,可她根本不想管。

    本来是不想管的。

    “我说,老师要来了,还有,很吵。”

    同学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为何雀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阻止了他们。一般来说,不是赶紧离开吗?

    “听说今天教育局要来检查,你们这样被发现的话,老师不好交差吧。”

    为首的啐了一口,暗道晦气,匆忙离去时不忘道谢,惹得雀直翻白眼。

    “站得起来吗。”雀居高临下地问着,她扫视了一眼卷缩在角落的人,颇有些不解“怎么不告诉家长?老师不管,你爹妈也不管吗?”

    “没得说。”男生卷起袖子,露出伤痕。不,也不能说是伤痕,只不过是几道红印,哪怕是普通人一两天都会好,更别提他们这些身负灵力的了“还有些在背上,到家看的时候就没东西了。”

    手臂传来刺痛,男生瑟缩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原本只是红痕的胳膊上泛出了血迹,走势痕迹分毫不差。

    “现在有了,你可以回家说了,如果你家长给力的话。”雀满意点头,她会用的很少,但加深一下小伤势,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这伤看上去怎么像抓的?男生打架还用指甲?”

    他没回答,连声谢都没有,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你得装作看不见。”

    “如果想活的像个正常人的话。”

    男生猛的回头,眼里散发出光亮。

    “你也……!”

    “我什么也不知道,朋友。”雀拍了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你也一样。”

    后来如何雀已经记不清了,印象中男生的母亲确实很给力,将班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学生们再也没动手过。她的身后倒是多了条跟屁虫,一块玩了不少时间。再后来跟屁虫转学,他们再也没见过。若不是在现世遇见和自己一样的人很难得,雀压根不会记得这件小事。

    “不过是件小事。”

    “我不觉得是小事。”伊藤诚将茶水满上,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估摸着时间“对我来说,不是小事。”

    “不过我不得不说,当个正常人挺难的,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你究竟,是怎么看待刀剑的?”

    “刀,武器,宠物,解压球,rou便器。”伊藤诚无谓耸肩“什么都可以,只是工具和玩物罢了。”

    “你可千万不要跟我说什么这样不对一般的话,听都听腻了,再者,你也没资格说我。”

    “你同我,可是一类人啊。”

    “与他们上床的时候,听见他们因你而喘息的声音的时候,很爽快吧。你的剑刺穿溯行军的胸膛,看着他们痛苦哀嚎,给了他们生的希望,却又在最后一刻击碎,将他们身上的rou一点点剥离开来时,你又在想什么呢。”他凑近雀的耳畔低喃,宛若恶魔低语“雀啊,千山雀,你究竟是为什么回来的呢。”

    啪嗒。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碎掉了。

    “……我没有,我一直在、尽自己的责任。”茶杯碎裂,早已凉透的茶水打湿了衣襟,雀浑然不觉“那些是敌人,我没有做错。”

    我没错。

    敌人的话,没必要手软。

    “噗,哈哈哈哈哈。”伊藤诚放声大笑,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尖酸刻薄“千山雀,面具带久了,摘不下了吗?”

    “也是,也是,我们谁不是带着面具过活的呢。”

    “你究竟知道不知道,哪怕是敌人,也是有人权的呀?还是说……你下意识忽略呢?”

    “你怎么不对敌方审神者这样呀,专挑溯行军,啊不,刀剑下手?”

    “那是因为我从来没遇见过!”

    “那么,如果你遇见了,他们是你手下败将的时候,你会像对待溯行军一样将他们凌虐致死,还是绑起来带回时政?”

    雀不说话了。

    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伊藤诚看着保守煎熬的雀,笑意越发深入心底。看吧,看吧,这便是人性。如果对人类出手会被惩罚,那么就带上绅士的假面,用笑容和善良伪装自己,在光与暗的交融之地大肆挥霍就好了。

    我热爱工作,团结邻里,尊敬长辈,爱护妻子。

    我从没真正意义上做错什么,因为我伤害的不过是器具,无论手段多么惨烈,也只是器具。

    不要再装傻了,千山雀,你和我原本就是同样的存在。只不过你灵力高选择杀戮,我灵力低选择破坏,我们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是伪善者。你现在在这里大义凌然,只是因为看到了真实的自己罢了。

    想想小时候的自己吧,我们脆弱,我们善良,结果呢?我们遭人厌恶,只是因为那么一丁点不同。那现在又会如何?现在半个身子踏入泥潭的你,还在奢求什么呢。

    那个本丸,算是我送你的礼物吧,为了不会真被人所爱的你。

    我们都不会。

    “多行不义必自毙,伊藤诚,他们可都想杀了你呢。”离开前,雀嘲讽他“要是真有个万一,怕是什么计划都不管用。”

    “没有关系,反正,我都要‘死’了。”

    他的眼里,是一片坦然,一切都在计划中。

    也是。

    雀了然,若是不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人,又怎会在会所这种地方混的风生水起。是她自己脑子短路,竟会想用这事刺激他。

    女人扶着孕肚回到家中,伊藤诚正直勾勾地盯着雀方才的位置发愣。

    “她走了,你不追吗?亏我还专门在外面多逗留了一会儿。”

    “不必费心,都是无用工。”伊藤诚摇摇头,他想起月和信对他说的,雀本丸的事,鸦的事,还有……雀在会所里的举止。

    不一样的。

    伊藤诚苦笑。

    他恍惚中又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即使多加厌烦,在他黏在身侧的时光里,还是会把他护在身后,即便因此被同学们嘲笑,也不曾变过。

    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雀她啊,还没有完全丧失爱人的能力。

    我想把她拉进深渊。

    我想将她拉出深渊。

    我想……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雀啊,伊藤诚手指抚过杯沿,那里曾被雀的唇亲吻过,留下一点唇印。

    在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愿你,诸事顺遂,武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