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风
阵风
秦宋第二次回国是在姜瑜收到法国寄来的礼服和对戒之后不久。 何冰得知消息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解脱感。 他和秦宋争来夺去半天,谁也没有能够独占。 他感到不甘心,但毫无办法。 在短暂的失去理智之后,何冰重新变回了那个温和的样子。他清楚他们见面会拥抱,接吻,发生一些更亲密的关系……但他只是在姜瑜临下车前,侧身凑过来,体贴地帮她解开安全带,同时亲了亲她的嘴唇。 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姜瑜注定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妻子。 要大度、要洒脱。他只能一遍又一遍麻痹自己。 …… 一个人开车回去的路变得有些孤独,暖风吹得人头脑昏聩。 何冰降下车窗,初春的寒意夹杂着青草的味道争先恐后扑进来。江岸两边的路灯已经亮起来,在粉蓝色的霞光里微弱而渺小。 何冰把车停在了路边。 旁边新修了一个临江公园,骑行道环绕水岸。他靠在车门外,随手往下拉了拉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结。 不远处的方形长椅上,肩并肩坐了一对发色苍苍的夫妻。他们后面的草坪上是一家四口,爸爸mama带着女儿和爱犬出门遛弯。跑道上偶尔经过三三两两跑步或者散步的人,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 何冰看的入神。 人群的欢闹声离他很近很近,但那股孤独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 直到太阳的轮廓坠入江面,江水由远至近明暗渐变,他才敛目准备上车离开。 拉安全带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套在无名指底部的对戒勾了一道细丝出来。看着那枚订婚戒指,何冰忍不住回想起前几天姜瑜试戴时,从手指上卸下来的另一枚戒指。 他不是故意看到的。 只怪那圈英文字母太明显,明显到他只瞥到一眼,很快就猜出了送礼的人。 QS——秦宋。 何冰能想象得到,秦宋和她互换戒指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抢在他之前。 即使他专门跑去巴黎定制婚戒又如何呢?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金属环。它不属于谁,抛光打磨之后,套在任何人手上都可以。 要命的是,即便如此,他依然舍不得摘下来。 * 姜瑜是周末回来的,她在回澜山之前,先去找律师拿了一趟婚前协议书。 何冰温和的笑容在看到那份厚厚的册子时僵在了脸上。 “你看一眼,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了。” 姜瑜不以为意,随手丢给他,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这几天天气忽然闷热起来,好像一下子越过寒冬进入盛夏。她在外面等了律师一会,身上便黏黏腻腻出了一层薄汗。 何冰低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嗯”。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何冰一言不发地盯着放在腿上的文件,手指停在页面边缘。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勇气翻开。 是他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何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翻开第一页时,他感觉那种孤独感又加深了一些。 原来两个人相爱真的是一件几率渺茫的事情啊。看来他有点不太走运。 * 姜瑜洗完澡出来,看到何冰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那份婚前协议书。 她走上前去随手翻了翻,看着空白的签名处稍稍皱起眉:“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何冰抬起眸子。 财产分割、子女抚养、父母赡养……细致入微、面面俱到,何冰觉得即使换一个律师,可能也写不出比这份更完美的协议书了。 但是……没有会让他痛苦,让他肝肠寸断的那条约定。 何冰不知道她是不是忘了,或者她根本不在乎。他沉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宣判。 姜瑜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心思,她扑哧一声笑出来:“那种东西写进去就有法律效应吗?” 没有。何冰怎么会不知道。 “……我会遵守。” 姜瑜摇摇头,弯腰将签字笔放进他手里:“何冰,那只是玩笑而已。” 她很认真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表情也难得认真。 何冰沉默了半晌,然后安静地在文件里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看着密密麻麻的条款,忍不住问道:“姜姜,你喜欢我吗?” 他明明比她年长几岁,现在坐在她面前,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手里的签字笔被他捏的嘎吱嘎吱响,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抱歉……”短暂的静谧让他感到不安,“不用回答也没关系。” 他艰难的吞咽口水,试图缓解情绪:“我只是……不想让我们的婚姻完全成为一场交易。” 下一秒,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和她对视。 姜瑜跪坐在他身侧,低头看过来时,长而微卷的发丝扫过他的脸。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心里刚觉得她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就这样正大光明地带着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在他面前,含笑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耳膜却捕捉到模糊的两个字—— “喜欢。” “……”何冰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他望着她坦坦荡荡的眼神,几乎飞到空中的心跳又落下来。她也许真的有一点“喜欢”他……但她也同样“喜欢”秦宋,“喜欢”Monster见过的那个小子。 身体像被咒语定住,动弹不得。何冰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贪心程度,支起脑袋用嘴唇轻轻吻她。 像蜻蜓点水,一处即离。 “姜姜,谢谢你愿意喜欢我。”他说。 本来他还想问问姜瑜以后是不是还会和“他们”见面,但就在刚刚一个瞬间,他忽然觉得也没那么重要了。 何冰终于明白,姜瑜永远是自由的,她像一阵风,不会为任何人留下。 她只属于她自己。 一直以来的纠结,都因为她的一句“喜欢”而烟消云散。 何冰伸手揽住她的腰,脑袋搁在她一边肩膀上,轻轻问道:“明天一起回家吗?” 风不会停下,那他跑起来就好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