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悦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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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真人虽说“不靠谱不着调”，性情颇令人诟病，还有时常溜下山“云游”的行事作风，也让人很难平，但在宠徒弟份上是真没得说。 如今她常年闭关，是为稳固渡劫期修为境界，顺利飞升，不过早在闭关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四个爱徒的洞府。 主峰自是给了大弟子戚岁柔，由她继任掌门之位，剩下的三峰，流云峰、落霞峰，以及揽月峰，就分别指给了另外三人做洞府。 沈岁暖自己得了流云峰，落霞峰被指给了师妹阮岁寒，剩下一个揽月峰，自然便是小师弟薛岁宁的了。 主峰巍峨，三峰亦是景色迤逦，各有千秋。 沈岁暖从流云峰下来，绕过落霞峰峰下的瀑布，这才到了揽月峰。 拾级而上，松竹掩映间，忘忧萱草姿态摇曳，在树荫里散落的细碎阳光中抖着桔红花瓣，细看之下，还有尚未消散的晨露点缀其上，煞是好看。 沈岁暖没有御剑，只靠着脚程慢慢往上，边爬石阶边抱胸思索，竟也不觉疲惫，转眼间便到了薛岁宁的尘庐之外。 薛岁宁正抱着一捆竹篾往走到回廊上，一抬头，便对上了他二师兄若有所思的脸。 ……？ “师兄，”薛岁宁先开口招呼，“你找我？” “啊，哦……是。”沈岁暖冲他一笑，三两步跨上回廊，抱过他手里的竹篾，用胳膊撞了他一下，“可是要做些什么小玩意？走走走，我们兄弟俩一起弄，我问你些事。” “……好。” 薛岁宁不明就里，带着沈岁暖往前走。 拐过回廊，便去到了凉亭中，凉亭中未设桌椅，而是摆着几处蒲团，师兄弟二人直接拿过蒲团盘腿而坐，就拾起竹篾开始边东西。 “师弟可是要用这些竹篾做些小物件？” 沈岁暖拿着手里的竹篾飞速地叠成圈，做好框架，又一点点往上绕，没几下便成了一个小簸箕，约摸可装上几枚樱桃的大小。 “是，”薛岁宁没他那么快，而是慢慢地拿着竹篾编织，修长的手指带着篾条翻转来去，看着还挺赏心悦目。 “打算做几个夏日好用的竹席，给师姐们，还有师兄你那儿送过去。” 一听是为自己所做，沈岁暖眼睛弯了弯，真心夸道：“师弟真是持家！” 薛岁宁唔了一声应下了这句夸赞。 “对了师兄，你找我想问什么？” 沈岁暖瞧着他手里的动作，心中七弯八拐的，好一会儿，拿出几个小瓷瓶来。 “师弟呀，这些丹药是我这些时日研制出来的新配方，有生肌活血强身健体之功效，你素来辛苦，为兄很是心疼，特地拿来送你。” 语毕，将瓷瓶全都一股脑塞给了薛岁宁。 薛岁宁深知他这位师兄需前拐后拐后才能正经说话，无奈长叹一口气，“师兄你有什么想问的，直说便可，实在不用这般拐弯抹角。” 沈岁暖被堵得摸摸鼻子，“……就说你要不要这丹药吧。” 薛岁宁：“……” “要。” “嘿嘿……”沈岁暖笑开，又将丹药的取材，炼制的方法，还有服用后的注意事项给一一道明，直到瞅见薛岁宁生无可恋的表情时，这才悻悻的止住话题。 在薛岁宁直勾勾地凝视下，沈岁暖面上浮起一丝薄红，从怀里掏出那枚为他挡过魔气的剑穗来，咳了咳，正色道： “师姐当初送你剑穗时，可有说这剑穗上有何机巧之处？” 薛岁宁狐疑地盯着他师兄瞧了瞧，目光转到剑穗上，“大师姐赠我剑穗时，只道剑穗上有本门功法印记，能保我等在外历练时，邪物不得近身，若遇危险，还能挡上一挡。” 他说着又仔细瞧了瞧沈岁暖的剑穗，其上已经没有了功法，便问道：“师兄你的这枚……是之前遇到什么事了么？” 沈岁暖耷拉着眉头，状似懊恼，“唉……先前历练，遇到过魔族，险些丧命，幸亏有师姐的剑穗帮我挡住了一波，这才勉强苟住性命。” 他隐去了魅魔情毒以及被人救过之事，只简单将遭遇说了说。 薛岁宁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此，咱们这剑穗倒是厉害。” “是啊……” “对了岁宁，”沈岁暖不着痕迹地抛出问题，“你可知这剑穗上除了施加本门功法印记，还能否加些别的东西，比如自己的灵力之类的？我想自行修上一修，好歹是师姐送的，这么坏了委实可惜。” 薛岁宁不疑有他，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将自己的那枚剑穗拿了出来，指尖勾着穗子扫了扫，那细长的流苏便水似的顺着指缝倾泻而下。 “我先前在经阁翻阅典籍时，似乎看到过，若是想将自身的灵力加注在某件物品之上，可用符篆加持，也不知对这剑穗是否管用。不过对于修为境界要求颇高。”细长的眉眼将目光从剑穗上扫回到沈岁暖脸上，弯了弯，“师兄你如今已步入金丹后期，或可一试。” “这样啊。” 沈岁暖心下已经明了了太半，点了点头，又道：“岁宁，我瞅瞅你的剑穗。” “喏。”薛岁宁乖乖递给了他。 沈岁暖将薛岁宁的穗子同自己的那枚来回比较，失了本门功法印记的穗子已然黯淡无光，没了昔日光彩，连上面的灵石也……等等！ 沈岁暖睫毛颤了颤。 薛岁宁的剑穗上是颗碧绿通透的绿色晶石，毫无杂质，晶莹剔透，伴着本门功法印记，深绿色的晶石有淡淡的蓝色光晕萦绕四周，一看就是个仙门法器。 而自己的这个，虽说因为没了本门功法印记，但碧蓝色的晶体灵石依旧在日光下光彩夺目……若是……若是本门功法印记，加上有着本门功法的灵力，同样的淡蓝光晕，在这枚蓝色晶石上，几乎难以甄别出有何不同…… 即使是双重加持之下，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自己先前从未多注意过这剑穗，但如今…… 一时间，沈岁暖的心脏加速跳动，小鹿似的在胸腔里左挑右撞。 救自己的……或许，的确是师姐？！ …… 怎么同师弟告别，怎么离开的揽月峰，又是怎么走上主峰的，沈岁暖完全没了印象，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主峰峰顶穹殿之外。 该怎么说出口？ 是直截了当地问师姐，那日在南域的山洞里，是不是她？ 还是委婉一点，说出自己当日遭遇，看她的反应？ 沈岁暖内心纠结无比，他断定是戚岁柔救的他，不然也不会这般避着他，还让师尊也同他保密，拿散修来搪塞于他…… 思及此，想推门而入的心顿时又止住了。 沈岁暖手指顿了顿。 又或许……救他只是无奈之举，非她所愿，她并不想让他知道是她，所以才这般想方设法地避开…… 心里乱撞的小鹿又渐渐平静下来，涌起一丝酸涩来。 若她不愿……可她救了自己…… 酸涩和悸动碰撞出的情愫在胸口翻腾蔓延，沈岁暖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时，穹殿大门从里面被人拉开，沈岁暖瞳孔一缩，抬眼望去——来人却不是戚岁柔。 “师尊？” “你怎的在这儿？” 道一哦不，道一的一处神识分身一脸莫名，上下打量了沈岁暖一番，从他的神情中便猜中了一二，抬手一甩拂尘，抱着胸，道： “想找岁柔？”美艳道姑摇摇头，“不巧了，她不在。” “那她……师姐去哪了？” “近日魔族猖獗，有好些都偷摸跑到这边来兴风作浪，消息传到了我这儿，我便先自己坐镇主峰，由岁柔带着几个内门弟子去镇压绞杀魔族，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说到这里，道一顿了顿，瞟了眼石化当场的沈岁暖，“按理来说她该是也传信给你，让你带上丹药一同前去的，怎么，你没收到信？” 沈岁暖这才慌忙找出传音石，里面她师姐戚岁柔早在两个时辰前传信于他： ——“师弟，将你的丹药带上，随我去浮云城夜猎。” 戚岁柔的声音清冽，果敢干练，丝毫不拖泥带水，反观自己，竟这般扭捏，实属不该。 沈岁暖倍感歉意，“是弟子恍惚中未能第一时间查看传音石，着实不应该，我这就去同师姐谢罪。” 说着，便转身要走。 道一叫住他，“见到你师姐，好生解释便可，她不会计较你这些个的。” “唉，”沈岁暖垮垮肩膀，“是我疏忽了。” 不论是这次的事态，还是先前…… 道一却不以为意，拍拍他的手臂，意有所指道：“人都有疏忽的时候，你莫要放在心上，寻机会找补回来便是，切记目光得往前看。” 说罢，勾唇笑了笑。 看师尊这幅模样，沈岁暖心中突突，顿觉已被她看出来自己的心思，可这被看破心思又无甚难堪，反而……反而觉得欢喜。 他是欢喜的。欢喜自己被师姐所救。 可事态匆忙，不好意思直接说破，沈岁暖抬手冲师尊行礼离开，“弟子谢过师尊。”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