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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紧张,他恍然想起自己是顶替了人间的公主嫁给河神的人,他现在是个男子,而河神宫中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一点。于是他用披风将自己裹紧,艰难道:“不……不用了,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宫人们听话地退了下去,离枝缓慢地爬到床榻上,缩成了一团。不知是因为河神的宫殿在水底,还是因为他太过惧怕,离枝觉得很冷,织锦的喜被并不足以让他感到一丝暖意,他裹着被子,从头到脚,从身到心,都是一阵冰凉。离枝从记事起就在春满园。这并不奇怪,多少活不下去的人家都把孩子扔到春满园,春满园将人养大了,又将这些人送去接客。离枝就是这其中之一。跟他一起长大的有不少同龄人,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怎么会不是十六岁。浑浑噩噩地睡着,离枝却睡得并不安稳,倒也不是做梦,只是河水淹没了自己的窒息感仿佛在梦中也紧紧包裹着他,他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在水底的河神宫殿并不能靠日头分辨出时间,但这里好像也并不需要时间,走到窗边就能听到水声潺潺,漏壶的声音也比人间的更悦耳。离枝穿好衣服,推开宫门想四处走走,河神宫殿很大,尽管离枝并不曾见过皇宫是什么模样,但他猜皇宫恐怕也不过如此了。殿宇巍峨,比之富丽堂皇的春满园,河神的宫殿显然要气派雄伟,离枝站在殿前遥望,只觉得头晕目眩。尚未踏出半步,就有人察觉到,依然是先前为离枝披上披风的宫人,她小声问:“夫人,您在做什么呢?”离枝茫然回头,见是她,道:“睡不着,起来看看。”他有些抱歉地看向那个宫人,为难道:“我还不知……”那宫人仿佛知道离枝要问什么似的,笑了一笑,又冲着离枝行了个礼,说:“景炎殿大宫女,木萝。”她上前一步,对离枝说:“夫人,河神大人有令,夜间不可随意在润辛宫阖宫走动。”离枝慌忙摆手,道:“我没有想要出去。我只是睡不着,想吹吹风。”木萝颔首,说:“润辛宫地处水下,阴寒湿凉,夜间神魂不稳,还是莫要走动的好。”河神的润辛宫规矩多,离枝全然不知,更不敢随意触碰,于是便向木萝行礼,说:“是我不知,我这就回去。”木萝看着他进殿去了,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合上了殿门。离枝熬到时辰,宫人们又再度鱼贯而入,为他穿衣打扮。离枝不习惯被人伺候,呆滞地坐在梳妆镜前,看着宫人为他描眉涂粉。他原本就是有些女气的相貌,细眉弯起,眼尾带勾,巴掌大一张脸,眉头微微一蹙,就是苦情的西子相。只可惜他自己仿佛并不知道他这样是什么勾人的模样,宫人给他涂了胭脂,似乎是嫌颜色太醒目,他微微皱着眉头,连带着唇瓣也张开一点,露出细白如贝的牙齿。离枝换了一身衣裳,因为是新嫁娘,依然是红色的,只是比昨天的喜服要简便许多。可金线勾边,怎么看也是一件华贵衣裳。刚换好衣服,玄明便进来了,瞧见他的模样,呼吸微微一滞,而后很快回过神来,道:“还不快走?”离枝提起裙摆慌忙跟上他,尚未走出景炎殿,玄明便说:“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还怎么去春满园?你已经不知自己穿男装是什么模样了是吗?”他讲话刻薄无情,离枝被他说得讷讷不得语,只好局促地抓着衣摆,期望他嘴下留情。玄明见他这副模样,好像才终于解了方才被他这个可恶的骗子给惊艳到的气,这才一挥手,给他使了个法术,他便被变成一个男装打扮的小公子——倒也称不上变,他原本就是男子。第5章离枝既不会水也不会法术,他跟着玄明站在润辛宫宫门前,感到十分茫然。玄明不满地看向离枝,看了好几眼,离枝才明白过来,他向玄明说:“还请河神大人带离枝去人间。”玄明眉头竖起,提这声音嗯了一声,反问道:“河神大人?”离枝不明白自己哪里又说错了,低头皱着脸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春满园里也有许多恩客调戏春满园里公子姑娘的场面,于是连忙改口,说:“还请夫君大人带离枝去人间。”玄明心满意足,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分明是嘴角勾起,可看着还是十分阴沉吓人的表情,警告离枝道:“到了春满园,要喊我夫君。到了别处,要喊我兄长,不要总是河神河神的,听到了吗?”离枝连忙点点头。玄明伸手揽过他,将他按在自己怀里,离枝连忙闭上眼睛,连呼吸一下都不敢。他觉得只过了一瞬间,自己就被玄明放开了,玄明冷声道:“还闭着眼睛享受做什么?做正事了。”离枝睁开眼一看,居然已到了宣城的入海口,也就是他被扔进海里的位置。虽然只过了一天,可再回到陆地上,离枝还是有些激动。他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愣,就看到前边的玄明不悦地转过身来瞪着他,他连忙跟了上去。春满园的生意从未有一日不好,日日人声鼎沸,即便是在白天,唱曲弹琴的清倌也吸引来大批客人。玄明生得高大英俊,虽然面色阴沉,可春满园日日迎来送往,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门前招揽客人的mama并不以为意,一门心思地拉着他进门瞧瞧。玄明扭头看了眼低着头不做声的离枝,恶从心起,一把拉过离枝推到那群mama面前,道:“怎么,春满园的女婿来回门,还得花银子才能进门不成?”mama们见到是离枝,大惊失色,慌忙道:“离枝?河……河……河……”玄明打断她们的诧异,说:“请你们管事的老鸨出来。”河神找上门来,老鸨便不敢再装聋作哑,慌忙将河神迎入春满园最好的房间,又奉上茶水,只怕传说中那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的河神,一怒之下端了春满园。但玄明是要查事,并不欲一上来就见血腥,只说:“他的身契呢?拿来给我。”老鸨跑得如同被厉鬼追杀一般,亲自取了离枝的身契拿给玄明。玄明拿起看了一眼,生辰八字居然的确是十六岁没错。他将薄薄一张纸拍在桌上,问:“他分明不是十六岁,为何身契上写着十六岁,又为何敢顶替旁人,嫁给我?你老实说,我便留春满园一条活路。你若不说,我倒也不杀你,只是春满园日后的生意,怕是不能这么好了。”离枝偷偷瞧了一眼老鸨的神色,只见她听了玄明这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后,居然抖如筛糠,颤颤巍巍赔笑道:“河神大人,还请高抬贵手,小……小人做些小本生意,也不容易,上神想知道什么,小人知无不言,知无不言。”玄明嘴角挂着不怎么和气的笑容,说:“抬举我了,业河河神算不得什么上神,至多也就恐吓恐吓你这样的罢了。别废话了,快说吧。”老鸨不敢触怒这位煞神,便老老实实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