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文学 - 言情小说 - 二次伤害在线阅读 -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兰秋出了学校时天已经黑尽了,天边零星挂了几个星子,闪着暗淡的光。

    苍穹之下的小树林,树影旁支成张扬舞爪的奇怪模样,隐隐伴着几声古怪的虫鸣,白天不觉得有什么,这个时候却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兰秋打了个激灵,壮着胆子往里走去。树林枝丫实在太密,一丝光亮都不透,目及之处一片黑暗,你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侧面有什么,脚下会不会一下踩空,人在这个时候往往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把自己吓得够呛。兰秋每走两步就会回头看着入口出那唯一一点亮光,好像这样才能不那么恐惧。

    突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区别于虫鸣,脚踏碎枯叶发出的声响,很纷乱,不似一个人,兰秋心里打鼓,她环顾四周猛然发现,有黑影朝她慢慢逼近,在这个并没有多少亮光的树林里辨不清容貌,看不见五官,黑漆漆的蠕动的一团,那种可怖程度可想而知。兰秋下意识想拔腿就跑,转身发现身后入口那唯一一点光不知何时也被黑漆漆的人影堵死了。

    兰秋知道自己被骗了,心里又气又急又难过。如今在这样一个暗黑的地方,被一群不知道什么人包围,她感到仓惶无助。看着一点点朝她逼近的黑影,兰秋对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境地感到悲伤和恐慌。

    一道强光骤然打在她脸上,兰秋条件反射的用手挡住眼睛,等适应了,才慢慢的从指缝里往外瞧。

    四周围着的一圈人,有男有女,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脸上都稚气未脱——是平日里一个学校上学的同学。

    师杰举着手电筒,玩儿似的在兰秋身上乱晃,嬉笑道,“哟,你还真有脸来?”

    兰秋僵着背脊,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你,你们想干什么。”

    一直很少说话的江印白猛地冲了上来,一把揪住兰秋的衣领,把她怼在树干上,“干什么?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害得鄢冶脸学校都不想来了,而你还能若无其事的来参加汇演,看着来气。”

    害得……怎么能叫她害的……

    兰秋看着那张恶狠狠的脸,惶恐不已。她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的那些捉弄还没办法让这些人消气。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个事情从发生到现在,所有人指责的都是她。

    陈江青拉了江印白一把,“行了,印白,你打她干什么,也不嫌脏。再说要出气,这儿这么多人那里用得着你动手。”

    他微微弯腰用手背拍了拍兰秋的脸颊,“臭婊子,给你点脸你就要上天了,居然敢勾引我兄弟,你真是一点脸不要啊。”

    师杰也附和着说,“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人,真他妈恶心。也不知道她那里来的勇气,还敢来赴约,难不成还觉得鄢冶能再见她一面?”说着他戏谑的大笑起来,“真他妈笑死个人了。”

    陈江青嘲笑道,“谁知道呢,搞不好就她那对波霸给的勇气呗。”

    “是吗?那看看。”师杰眼睛恶意的在兰秋胸前随意扫荡,“我突然觉得,打她一顿没什么意思,不如剥了她的衣服,照相每个班级都发一份,叫所有人都看看这个小娼妇的模样。”

    对这些小恶魔来说这种恶劣的事情他们从来没有少干过,只不过很少对着女的这么干,大概是他们本来就看兰秋不顺眼,再加上这次的事情,让这几个人只想狠狠给她一个教训,不想就这么放过她。

    兰秋惊恐的看着他们,“你们……”

    陈江青快速的朝身后的几个女同学使了眼色,几个人会意,立刻扑了上去。

    兰秋尖叫了一声,吓得一步步往后躲,没退几步就被身后的人墙挡住了去路,她环视四周一张张或窃笑或麻木的脸,明明大家都还一脸稚嫩,天真烂漫的模样,为什么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这世上是善恶两面,可她只体会到了很多恶。

    看着慢慢逼近的人,她无助的揪着衣领,嘴里哀声哭求着,“不要……不要……”从家里出事之后,兰秋再也不相信鬼神之说,因为如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话,没道理她mama那么善良的女人却遭到了无情的抛弃最后还落得个半身不遂的下场。但此刻,兰秋无比希望这世上真的希望有神存在,能从天而降带她脱离这炼狱一样的处境。

    或许上天真的听到了她虔诚的祷告,突然从入口出射进来几道白光,紧接着属于中年男性浑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是群什么人!在那里干什么!”

    学校里的人不是所有都像师杰他们那群流氓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许多人听到是校警的声音,瞬间就慌了,从抓着兰秋要撕她衣服的那几个女的开始,频频往四处散开。一会儿工夫,先前还挤满人的小树林,就只剩下师杰、陈江青、江印白这几个。

    眼看着校警举着手电越走越近,师杰不甘心的咒骂了一句‘艹’旋即指着兰秋的鼻子警告道,“听好了,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还嫌不解气,伸脚在兰秋脚踝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兰秋吃痛的皱着眉,冷汗直流,却没敢吱声,对于这几个人她是怕极了。

    江印白朝他‘呸’吐了一口唾沫,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陈江青朝他们俩打了个走的手势,几个人迅速的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直到这几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树林尽头,兰秋才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

    头顶是不见一丝光的黑暗,细碎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苦。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彷徨无助的悲戚,穿过过往的时间长廊,幽幽回到现实。

    兰秋哭着从噩梦中醒来,只觉得脸上潮湿一片,头下的枕巾都被浸湿了大块,枕起来极为不舒服。

    自从离开那个地方后,她已经很少在回忆起以前那段令人痛苦的事情了。本能的想忘记,只有这样似乎才能好受些。

    她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哭得双眼臃肿的自己。一时有些恍惚,这些年她变化不大,除了长了些年岁,模样和十几岁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

    十几岁那个晚上,大概是她最难熬的一晚了。

    她被那个校警救了,但伤了脚,走路艰难。那个点已经没有可以搭乘的公交车了,她一边哭,一边一瘸一拐的足足走了两个小时回到家的时候。

    发现她家的门从里面锁死了,她在门外喊了半天都没都没动静。最后惊动了邻居,几个人合力撞开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而她妈就这么安详的躺在沙发上,像平时睡着的模样。只不过这次再也没能醒过来。

    兰秋还记得当时她在医院拿着医生给的死亡通知书时,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医生说如果能早点发现其实还有救,但送来太晚了。

    她一手拿着死亡通知书,一手拿着医院的缴款单,嚎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

    她那时才十几岁,花季少女,而她是一朵鲜花才刚刚抽出花经,连花骨朵都没有的情况下就被生活压弯了背脊。她想不通自己日子为什么这么艰难,想不通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同学们却这样讨厌她,他想不通的事情有很多,而生活也没有给她去想通的机会。

    她mama死了,但身后的债务还是得还。送她mama来抢救所花的费用是她像邻居家,一家家借的,加之之前给她mama治腿的费用,已经欠了很多人情。当时看着自己兜里那七百多块钱,心理只剩下绝望,那个时候她甚至想过去死。

    可她想到这些帮她的人,当时家家都不富裕的情况能拿出钱来帮她的,这是多大的一份人情,她不能一死了之,至少得把债还掉。

    她缀了学,一天打好几份工。可那时她年纪还太小,能挣的并不多,就这么慢慢的熬到了成年,洗车地方有个小jiejie带她做了车险,然后又介绍她来了C市,她用自己的勤劳和刻苦在这个地方熬油似的熬到现在,这才算稳定下来。

    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总体还算满意,有稳定的收入,所欠的债务再还两年也差不多能还清,等以后再攒点钱,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也算自在。

    最近唯一让她烦恼不安的是,又遇到了鄢冶。十几年前的事情已经很遥远了,她对鄢冶谈不上恨,可那些伤害是实实在在的,这让她每每都没法平静的面对他,就像一朝被蛇咬,她害怕鄢冶又在她的生活中又掀起什么巨浪。她不想和‘毒蛇’有所接触是本能的自我保护。但鄢冶一如当初,是那样强势不容她拒绝的像强盗一般直接闯进了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