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文学 - 言情小说 - 汴京春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49

分卷阅读449

    深款款,她总能一眼看穿他。

门外的阮玉郎侧头看了看门内,按捺不住胸中的浊气,就算赵栩失了判断的水准,把她带出了门,他也有把握在她中箭前护住她。这一天,她在他手里,她在生死间来回晃悠了多少回,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感恩,还对着小情郎这么情意绵绵。

阮玉郎一甩宽袖,走下台阶,走了几步,又回头坐到西窗廊下的美人靠上,侧耳听里头两人说话。听了几句,他唤人送了紫竹箫过来,起身看看一院金晖,将箫凑到唇边。

箫声沉沉低起,呜咽着如泣如诉。

高似听里面赵栩开始说午后陈家门口的事,便双臂交叉,靠在门外的廊柱下,看着西廊下的阮玉郎,夕阳西下,在他身上洒泼落晖,一院子的白色细石似金砂般泛着光。

高似看着院墙后头袅袅炊烟升起,风中有柴火燃烧的味道。不知为何,他想起自己儿时的过往,说不尽的委屈愤怒,受不完的羞辱折磨。他睡在马厩里,后来睡到仆人房里,跟奴隶一样被使唤被鞭打,看着生母从贵女沦为女奴,经常被那个生了他的男人叫到宴席前炫耀,甚至被送到那些客人的房中。他没有见过她哭,她赤着脚披着近乎透明的软纱,昂着头从外院回到后面。

他的第一张弓,是她陪的一个萧家男子经不住她求,随手送给了她。当时她说,阿似,你将来要杀死这家中所有的男子,杀死这些耶律的,姓萧的狗东西。他拼命点头。

还有我。她笑着说的。

他拼命摇头,她眼中却只有熊熊烈火。

阮玉郎比他可怜,他生母不要他。可他们所想的却一样。他要摧毁契丹,不是因为他生父的家族,而是因为他答应了母亲。若不是契丹先起战事,他母亲不会遭难,若不是耶律一族糜烂无耻,他母子二人不会那么惨。

而他自己,竟然也让陈素母子三人苦了那么多年,他顾忌太多,所以后悔也多。

***

“你杀了赵檀?”九娘听赵栩说了大雨中的变故,吓了一跳。

赵栩淡然道:“他和赵璎珞勾结阮玉郎,田洗献秦州,陷害元初,死一百次也不够。”

九娘比了个五字:“今夜你要是回宫,会不会因此——?太皇太后虽说不喜赵檀,却更加不喜欢你,只怕会借题发挥。”想到一生板正,却因一己之恨越来越不可理喻的太皇太后,九娘担心阮玉郎会把赵栩送到赵棣他们手上,赵棣必定会趁机怂恿太皇太后借此拿下赵栩,借此夺位。

赵栩点头道:“该交待的都已经交待了。有高似在,”他伸手在旁边的茶盏中点了点,在案几上写了个“定”字:“有他在,我应该不难脱身。”

九娘思忖了片刻,吃不准赵栩在宫中准备了些什么,也沾水在桌上写了个“十五”,轻声道:“小心腹背受敌。”她猜测了阮玉郎种种手段,除了赵棣,赵梣那边也不能大意。杀人对阮玉郎而言,只是搬开挡路之物,毫无顾忌。

赵栩点头道:“好。”他心里再沉重,也暂时把一切抛开了,想着自己和阿妧心意相通,她那么为自己着想,说不出的欢喜。

箫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几个回旋后悄然而止。

阮玉郎看向高似:“曲有终,人要散,两刻钟已至。”

听到敲门的声音,赵栩看着九娘,轻声道:“阿妧。”

九娘轻轻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

“阿妧?”

九娘用力点头道:“嗯!我在。”

“阿妧!”赵栩笑道:“我就是多喊几声,你不用理我。”说完又连着轻喊了好几声阿妧。

见九娘泪眼迷离,赵栩探身拈起一颗樱桃:“差点忘了,阮玉郎给你递樱桃,你需也吃了我这颗。”

九娘含了樱桃,靠近他,指了指自己鼓起来的一边脸颊。

赵栩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戳了戳,想起小时候的胖冬瓜大概只被他拧过脸上肥嘟嘟的嫩rou,他忍不住伸臂轻轻抱了抱九娘。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还有高似的一声咳嗽。

“有件事我不懂,明明你就在我面前,我还是会想你,比看不见的时候想得还厉害。”赵栩放开九娘,微笑着问:“你可明白?”

九娘仰头看着他:“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不要紧,”赵栩脸一红:“你见不着我的时候,就想上我片刻好了。哪怕是坏事情,头一回见你那次,踢过你绑过你那种也行——”

“我虽然不明白,”九娘含着泪笑道:“可也会常常想到你,想不起坏的,只想得到你的好。再怎么骗自己,再怎么想忘记,还是会想起。”

赵栩只觉得全身伤处一点都不疼了。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相顾无言,一个带着笑,一个含着泪。

门开处,阮玉郎冷声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更忙,先请假断更。

有更是惊喜,无更莫失望。周一正常。谢谢。

第218章

大理寺设在宫内掖庭的诏狱,专审宫内不便为人所知的案子。夕阳已落,半边天上的晚霞烧得如火如荼,远处殿阁的琉璃瓦流光飞舞,煞是好看,可惜没人有心思看风景。八个内侍搬了四盆冰送进窄小的公堂的角落里安置好,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里头挤满了人,个个公服都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有面红耳赤的,有满面油光的,有惊疑不定的,也有心怀叵测的,都看着右侧上首那个子不高,面目俊秀,神情阴鸷的男子,被张子厚眼风扫过的人,背上又出一层冷汗。

七岁的赵梣小脸绯红,转头吩咐打扇的内侍:“用力,扇快些。”

帘子后头的向太后用帕子在额头上印了印汗:“好了,我和官家的话就撂在这里,官家还未用膳,该回福宁殿去了。诸位相公们和皇叔翁、皇叔们,听听张理少的意思,你们集议着定论,再呈上来看吧。”

宗正寺卿和少卿今日午后突然被向太后、定王、二府定罪,如今在屋里的是从西京、南京赶来的四位老亲王。这几位坐在椅中不停擦汗,看着依然悠哉的定王,心中连连叫苦不迭。帮着审宗正寺的官员和宗室,他们责无旁贷,可忽然被拖来掺和燕王杀鲁王一事,是个什么鬼?!眼看又要变天了,他们能做的就是嗯嗯啊啊哦哦而已。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