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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柔风扭头,循声面向他:“你叫我?”小丁宝点头:“对呀。”李柔风问:“为什么叫我三郎哥哥?你知道我在家排行第三?”小丁宝摇摇头,“不是。”他说,朝枕在他腿上的阳魃努了努嘴,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娘娘有大郎、二郎,现在大郎、二郎都死了,你不就是她的三郎么?”李柔风震惊了,“我不是她的三郎。”小丁宝困惑地挠挠头:“那娘娘为什么要睡在你腿上?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么?”李柔风说:“我是她的……”他艰难地措辞,“奴仆。”“哦——是么?”小丁宝依然有些困惑,他说,“可是娘娘让我好好照顾你,说你没我懂事,也没我能干。”李柔风哑口无言:“我???……”两人窃窃私语,忽然听见浮屠祠外巨大的砸门声:“进去搜!看张翠娥在不在里面!”李柔风慌忙摇醒抱鸡娘娘:“有人来了!”抱鸡娘娘揉了揉眼,清醒过来。外面是大门碎裂的声音,抱鸡娘娘忽的捞起两个包袱从地上一跃而起,推着李柔风和小丁宝两人往一旁坍塌的佛塔奔去,“快走!”她把两个人推进残破的佛塔之中,两个包袱也都塞给李柔风。从袖子里摸出那张折好的黄符纸按进小丁宝手心,抱鸡娘娘道:“如果明天此时我还没回来,你就带着这位哥哥去找通明先生,把这封信交给他,他会帮你们。”她又望着李柔风,淡淡道:“李柔风,你也不用担心,只要老实待在这个佛塔里头,一天之内你坏不了。一天之后,通明先生会帮你找到新的阳魃。”她说完,犹不放心,又拉着小丁宝叮嘱道:“你一定得盯着这个人不许他出佛塔,倘若他非要出,你就说:‘你要去送死,那我和你一起去!’明白了吗?”说罢,她便大步走了出去。她方才说话极快,李柔风细细一琢磨,“一天之后,通明先生会帮你找到新的阳魃”,这是何意?莫非她这般离开,已经知晓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李柔风心中骤然一缩,像被一只铁手狠命抓捏,他扔下包袱,向佛塔外冲去,喊道:“娘娘!”他一头撞在坍塌的石头上,撞得灰尘簌簌而下。小丁宝对抱鸡娘娘的话奉若神明,扑上前去抱紧李柔风的腿,一字一句学着抱鸡娘娘的语气道:“你要去送死,那我和你一起去!”外面传来兵丁的呼喝之声,听起来数量不少。头领的声音道:“把张翠娥带走,押回衙内审问!”李柔风还要循着声音追出去,小丁宝却抱得死紧,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娘娘说了,不许你出佛塔!”李柔风重重一叹,无力地靠在了满是尘土的残墙上。他双手抓着自己的眼眶,蕴着泪低低地吼了一声。他有时候觉得,眼盲没有什么不好,这世上太多东西他不想看到。可这时候,他依然痛恨自己的无能。小丁宝到底还小,对抱鸡娘娘有着绝对的信任,也没有那么多的愁苦。抱鸡娘娘让他等她一天,他便心无旁骛地等一天。有干粮吃饱,有衣服穿暖,入了夜,他靠在佛塔满墙的石佛龛前睡得香浓。李柔风亦靠坐在石佛墙边,他慢慢地摸着自己的手指,心中泛起狐疑。手指竟完好无损。阳魃不在他身边已经半日,而且是半个白日。以他过去的经历,在白天他只要离开阳魃有个半日,他就会感觉到手足开始出现尸斑,指甲开始脱落,皮rou溃烂。然而这一次,他身上竟然没什么反应。为何?草叶拂动,寒露侵身。李柔风看见浮屠祠的院子里骨灰被吹起来,漫天的萤光飞舞。地上的草木丛丛簇簇显形,庄严殊胜,秽土世界却变琉璃净土。浮屠祠中的鬼魂亦多,魑魅魍魉踽踽而行。冯时的骨灰引来些曾经熟识他的魂魄,李柔风听见他们窃窃议道:“……他们不会放过冯公公的娘子的。”“抱鸡娘娘知晓太多,冯公公既然已经死了,他们便不会让抱鸡娘娘活着……”李柔风蓦地从那薄如蝉翼的佛光中一挣而出。第14章杨燈盘着双腿坐在普渡桥拱顶的石栏上。大慈恩寺的放生池占了三亩多地,池上三座石拱桥,分别是大觉桥、普渡桥和感应桥,普渡桥是居中最高的一座。星月披肩,灯辉为裳,杨燈在细细端详着手中那杆雕翎金矛。这不是一杆普通的矛,这是一杆非常美丽的矛。矛柄以精钢制成,柄身锻造精细,镌以雷纹。杨燈幼时曾遭遇雷击,大难不死活过来之后,后背便留下了雷纹。他相信雷纹能让他无往而不利。吹毛断发的锋利矛叶为雕翎形状,矛脊两侧有鎏金的“饮血”。这矛刺入人体,鲜血便会顺着“饮血”注入中空的柄身,杀人愈多,柄身愈沉,用起来便愈是得心应手。若是戎马倥偬,行军途中水尽粮绝,将这长矛深刺地底,亦能汲引水源。杨燈手中的这杆金矛现在沉甸甸的,但提起来,仍有轻微的晃荡感——人血还未曾注满。他的食指沿着冰冷的雷纹慢慢滑过,内心中升腾起一种因为饥渴而生发出的狂躁。他如猛鸷般抬眼,放生池边激斗正酣。他的亲兵正在围攻数名武僧。这些武僧,并不是真正的武僧。他们是萧焉手底下的一支卫队,在萧焉战败之后,便剃去头发,假造度牒,以云游僧人的身份,隐藏在大慈恩寺内。今日他们试图挟持方入寺出家的小王子出逃,才暴露了身份,引来了杨燈。两边都已经倒下一些人。武僧还剩下三人,对抗七名亲兵。然而那三人的战力竟是极为强悍,以少敌多尚处于上风。巨大的放生池上一片幽暗,荷花菖蒲密密匝匝地生成一片,黑影绰绰。石梁上栖着几只黑黢黢的大乌龟,又有好些龟在水中露出漆黑的脊背。割喉。大蓬的鲜血冲天而起,洒入水中,腥气登时引来虫鱼。这血同样激起了杨燈的嗜杀欲望,他从桥上,如一只健壮的猛虎生扑而下,猿臂伸张,双胁生风,但见金光一闪,长矛不偏不倚,正正搠穿一名武僧的心脏。殷红一线洇入“饮血”之时,杨燈双目如天际最亮的昏星长庚。长矛拔出,杨燈反手再度从背后搠穿一名武僧胸膛。那武僧双手死死抓紧贯胸而过的矛头,不令杨燈再有拔出的机会。然而杨燈身材魁梧雄壮,力大无穷,竟是挑杆而起,借助那惯性之力,将那武僧高高抛入空中,划出一道长长弧线后,在放生池中溅起一个硕大的水花。最后那一名武僧亦在亲兵的围攻下身受重伤,周身鲜血淋漓。他愤怒而伤痛地咆哮一声,忽的抓起地上那名武僧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