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文学 - 经典小说 - 绿苔藓在线阅读 - 错

    



    要说清林雾和林澈的关系,至少需要二一十年。

    他们是兄妹,林澈比她大五岁。

    爸妈先收养了林澈,发现自己在养孩子这方面颇有天赋,不慎买到一个破洞的避孕套,意外中奖,才顺水推舟生下她。

    林澈的亲生母亲据说是mama陈竞的闺中密友,在分娩林澈当天难产去世。

    他的亲生父亲和陈竞是同门师兄,在妻子离世一周年后意外身亡。

    出生克死亲妈,一岁克死亲爸,林澈的命格听上去像是天煞孤星。

    也许上天是为了补偿他,不仅给了他英俊的外表,还给了他一个异常聪明的头脑。

    林澈,生即天才。

    林雾呢?

    mama是大学教授,爸爸林藏琅是儿童文学作家。

    高知高智,书香门第,然后生出了数学只考二十七分的她。

    不可雕之朽木,不可琢之顽石,有了林澈珠玉在前,她自然不怎么受喜欢。

    她比不过所谓天才,她是天生的恶魔。

    她心眼小输不起,没本事又脾气大。

    小时爸妈若是夸了林澈一句,她转头就把墨水灌进酱油瓶里,给面包洒上蟑螂碎,最讨打的一次,是将死老鼠卤熟给全家人加餐。

    步入青春期,她更是如虎添翼,家有恶女初长成。逃学、打架、泡吧、飙车炸街,家常便饭。

    她是没什么名声可言的,所以在十七岁那年,她报警称匡扶榆的弟弟对她强jian未遂时,没一个人相信她。

    匡扶榆,是林澈的初恋,两人是高中同班同学。

    她有个弟弟,名字叫匡执棋。

    好巧不巧,这位匡小少爷和林雾同龄,两人同校同级不同班。

    校园里总是充满了小团体,成绩好的和成绩好的玩,坏孩子和坏孩子玩,同属烂人圈子的两人自然而然地有了交集。

    一开始,匡家并不知道她和林澈的关系。

    直到某个晚上,一群人在纯k喝完酒,匡少爷非开着那辆粉紫色宾利跑车带她去兜风,在淮南路撞上了桥墩。

    交警叔叔一查未成年无证驾驶,通知家长来领人。

    叫家长这种丢脸的事情,陈竞教授和陈大作家在很早之前就不予理会了,所以当晚来的是林澈。

    匡执棋那位董事长父亲一见,大吃一惊,“小林,怎么是你,这是你meimei?”

    林澈那时候还在京大上学,和匡扶榆热恋中,两人已互相见过家长,计划着以后一起去加州生活。

    人有时候就是双标,匡家自己有个为非作歹的小少爷,偏嫌弃林澈有她这样一个meimei丢人。

    匡执棋平时吸食笑气。

    某天,他吸完之后,兴奋癫狂,非要她一起划拳拼酒。

    林雾拒绝,他一脚踹开桌子:“给你脸了,给老子喝,不然你哥别想进我家的门。”

    以林雾的脾气,不可避免地起了争执,年岁久远,具体话语已然模糊。

    匡的大意是,“你爸妈破教书的,一年赚几个钱?你哥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以后去了加州,还得靠我们家出钱养他。也就是说,你哥花的是我的钱,小爷我是匡家唯一继承人。睁大眼看看,我们家什么水平,你家什么水平,你哥就是个癞蛤蟆,舔狗乞丐。”

    林雾先是不屑地觉得好笑,然后是极端地,浓烈地,不可消磨地想杀人。

    这样的烂人也配践踏林澈?

    即便是在背地里,言语上,他也不配。

    没有人可以辱没林澈,他是那样的骄傲,那样的闪闪发光……在那一刻,像一根潮湿的火柴在摩擦了很久之后终于啪嗒点亮了花火,她刹那间通灵。

    年幼的她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真心。

    她抄起酒瓶砸向匡执棋的手,毫不迟疑。

    但匡执棋力量更大,单手截住了她,捏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推,把她整个人摁进了沙发里。

    他扑上来,把她压在沙发上,疯狂地亲吻,滑腻的舌头一时落在她的脸颊上,一时落在她鼻尖,最后塞进她的嘴巴里。

    他邪笑说:“你哥搞我jiejie,我搞他meimei,很公平。”

    那晚包间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本来有同伴,但被匡执棋轰走了。

    林雾忘记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记得手机丢了,鞋子掉了,校裙被撕破了。

    她光着脚,衣不蔽体,在凌晨走了很远的路去警察局报案。

    后来,在警察局沉闷无风的调解室里。

    本应该成为亲家的林家和匡家父母,成为了对簿公堂的原告与被告。

    警察说:“经鉴定,我们并没有在林同学的内裤上发现属于匡的指纹,证据不足以支撑强jian罪名。”

    强jian未遂,涉嫌强制猥亵,匡执棋年满十七岁,已到了承担刑事责任的年纪。

    在律师的指导下,匡执棋先辩解称:“我和她在谈恋爱,是男女朋友。”

    后又说,“她自愿进入房间,我没有强迫她,我们经常这样。”

    最后说,“她先勾引我的,林雾就是个贱货,谁不知道,我们学校里面很多男的都搞过她。”

    爸妈听到这些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顿时头都抬不起来。

    调解程序持续了八个小时,傍晚庭间休息时,匡母阴阳怪气地说:“林澈,你这样的家风,我可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匡扶榆赶紧说:“妈,阿澈和他meimei不一样,你知道的。”

    “是吗?”匡母显然要林澈表态。

    调解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林澈身上,就连准备出门饮茶歇息的警察和律师都停住了脚步。

    一边是声名狼藉的meimei,一边是情投意合的恋人,他会怎么选呢?

    “我只相信事实。”林澈说。

    “你什么意思?”匡扶榆问。

    “她说了,她不是自愿的。也许爸妈顾忌我和阿榆的感情,左右为难,所以不如由我代替他们行使监护人权力,匡伯父匡伯母,我们不同意和解。即便我meimei品行再恶劣十倍百倍,也不构成侮辱她的理由。”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可谁知道他的内心又经历着怎样的风暴呢?

    他一定极度煎熬,极度折磨,足足忍了半个月之久,才红着眼眶咬牙问她:“你到底有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