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3【05】好好享受这份绝望吧,范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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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气质截然不同的反差令范闲的表情瞬间崩坏“……你确定你不是死神?” “唉,你这样说可真是令人伤心。”邱比特痛心疾首地捂了把不存在的鳄鱼泪,“我又不是某个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却过于常人的万年小学生。” 范闲压抑住内心满满的吐槽欲望,用力深吸一口气,依旧不敢大意,“所以,你这只爱神邱比特找我有什么事情?” “身为一只称职的爱神邱比特,有义务帮助每对互相暗恋的小情侣修成正果。”邱比特说一本正经地说:“因此我把你找来,想跟你好好聊聊你在追求爱情的道路上遇见的挫折与困难,你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等一下,所以你把我跟李承泽抓进密室的目的,就只是因为这个?”范闲的声音像是被哽住一样,“你刻意安排这些任务来折磨李承泽,甚至是对我下答暗示……就只是为了让我跟李承泽,修成正果?” 魔鬼:范闲,咱们做人要诚实点,其实这三天咱日承泽日得挺爽的,啊嘶。 天使:…… 邱比特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范闲的脑回路。为什么范闲能够把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诡异地串在一起,甚至一口气往他身上连扣了几口锅。 但是邱比特的沉默看在范闲眼中就成了默认。范闲倏地站起身,双拳紧握,浑身都因愤怒而颤抖,“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会误杀李承泽吗?” “如果你杀了李承泽,那就说明你对他的感情不过如此。” 发现自己跟不上范闲脑回路的邱比特选择放弃思考,决定随机应变,顺着范闲的问题回答,“杀了李承泽既能替滕梓荆报仇,又还能助你逃出密室,这可是一箭双雕之计,何乐不为?更何况,出了密室之后,你还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还怕找不到真爱?” 说是这样说,但实际上呢,他已经和另一只沉迷吸猫的傻逼邱比特谈好了。邱比特面带微笑地看着怒气逐渐飙涨的范闲,如果范闲真的杀了李承泽…… 到时候,会由他来亲自处决范闲。 “你这样算什么啊!?”范闲连掠数步,奔至邱比特的面前,一把拽住邱比特的衣领,气急败坏地怒吼,“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这样还他妈好意思自称邱比特!?” 恶魔:卧槽槽槽槽我要被甩下去了! 已经飞到一旁的天使:给我滚下来。 似是没想到范闲竟敢这般对待自己的的邱比特懵了,他双目圆睁,漆黑的幽潭逐渐涌现出诡异的波纹,“你这样霸凌邱比特会遭天谴的我跟你说。” 话音方落,就在剎那之间,情势急转直下! 邱比特曲指成爪,鹰隼似猛然袭上范闲脖颈,扼住他的喉管蓄劲一握,在范闲被剧痛卸了劲的同时,他脑袋微歪,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随着邱比特加大力道,跪坐在他身前,正拚命挣扎的范闲涨红了脸,青筋暴起,神情因窒息的痛苦而扭曲。他缓缓地,脱力般地跪倒在地,扣于颈间的那只手犹若坚固的枷锁,逼得他不得不仰起头颅,此刻的他就像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绵羊,被食物链的上位者咬穿了动脉,只能乖乖等死。 邱比特用一种无悲无喜的口吻冷淡道,“不知死活的小鬼。” 那是死神宣告审判降临的平静语调。 人为“生”而活,人因“死”而惧。 这就是死亡。 和面对程巨树,燕小乙、海棠朵朵那些高手时所感受到的恐惧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这种被掌握在他人手中,完全无法反抗的滋味。 只要对方一时心血来潮,象征生命的纽带就会被喀擦一声扭断。 然后他会死,像刑场上的死囚,像屠宰场里的牲畜,无法反抗,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性命走向尽头,被死神挥刀砍下。 一旁的恶魔和天使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意识蒙眬中,范闲听见了一声嗤笑。那死死压迫着生命的力道骤然消散,下一秒,他被一把拽起,像只破烂的布偶被摔在了地上。 范闲猛地呕出一口血,跪伏在地止不住地干咳着。他感觉到自己哭了,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而流,他没想哭的。可他现在却像个孩子一样,环抱着肩膀无助地颤抖着。 ……原来这两天以来,李承泽都是抱持着这种心情在跟他相处吗? 无法向人求助,没人可以依靠。 只能屈服于绝对支配下的那种绝望,以及被死亡与伤痛所环绕的恐惧。 邱比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被弄得凌乱的衣装,“我什么都明白,范闲。” “你跨不过去你自己那道槛。”邱比特说,“所以,我打算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在范闲的意识堕入黑暗之前,他听见邱比特如是道。 “好好享受这份绝望吧,范闲。” * “范闲,这种笑话一样的人生,我不想要。”李承泽的目光涣散,血色渐褪,“如今,欠你的,我也只剩这条命偿还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亟欲看清范闲的面容,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片模糊光影,“这样,你我前尘恩怨,能否一笔勾销?” 朦胧中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砸在了自己脸上,滑过脸颊,一滴一滴,如雨坠下。他意识到这是范闲在哭,但转念一想,范闲恨透了他,又怎可能会为他的死而落泪? 他自嘲地笑了笑。 在靖王府诗会的那日初见,范闲问他信不信一见钟情,他理所当然地否定……但,他恍然地想,或许,他其实是信的。 雪白的衣裳染满猩红,白衣为壤,以血生花,花海盛放,妖冶艳丽。李承泽的气息愈发微弱,此时连呼吸声都快消散于寂静的夜风中。 范闲没有回答李承泽的问题,也无暇回答。 无助的泪水早已淌了满面,然则范闲浑然未觉。此刻的他就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只能颤抖着握紧李承泽的手,徒劳地往将死之人体内输送源源不绝的霸道真气。 兴许是范闲的真情感动了上苍,又或是人在濒死之际,都会获得回光返照的剎那。李承泽的视线清明了一瞬,他看着范闲这副可悲至极的可笑模样,顿觉这穿肠破腹,千刀万剐之痛,都不算什么了。 猩红的血泪溢出眼眶,划过脸颊,勾勒出怨恨的具现,“我不需要你……你听清楚,范闲,我不要你了。” 李承泽漾起甜美的笑靥,盛满炫目光华的眼眸中荡漾着残忍狠戾的愉悦。 “既然你这么喜欢演戏的话,那么……” 他温柔而缱绻地,将无尽的嘲讽与悲悯倾注于声线之中,凝聚而成诛心之言,无情地贯穿范闲,直刺其心。 “你就一辈子戴着面具,自欺欺人地活下去吧。” 复仇的快意汹涌袭来,冲散剧痛,教李承泽情不自禁捧腹,猛然迸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狂笑。 纵然今日输得一塌糊涂又如何?如今范闲伪装已碎,本相尽显不过时间早晚。 父子相残,鹿死谁手。这出闹剧的盛大终幕,他定会在九泉之下,好生欣赏。 他嗤笑着,毫不留恋地转身投入死亡的怀抱之中,任由无尽的黑暗将他吞噬殆尽。 李承泽的手无力滑下,瞳孔宛如夜空中的烟花寂静绽放,四散而开,缓缓熄灭。 范闲面无表情地搂着李承泽,神情空茫,犹若被活活剜去一块心头rou,空荡荡地,除却无尽的绝望,便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情感。 他麻木地想,这初秋的夜,怎会这么冷。 晚风吹拂,吹散了屋外飘花落叶,吹凉了怀中身体余温,吹灭了室内摇红烛影,一寸寸的黑暗骤然而至。 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范闲本能地收紧双臂,可怀中传来的温度却比拂过脸庞的夜风还要冰凉。 好冷。 回首过往,静静地,范闲闭起了泪流不止的双眼。 李承泽,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抛下我,毫无牵挂地死去,留我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备受煎熬地活着? 他埋首至冰冷尸骸的颈边,失声痛哭。 李承泽,我恨你,我好恨你。 * 一阵天旋地转,范闲猛地睁开眼,泪水不知何时淌了满面。 绝望的滋味犹如一只大手,将他的心脏牢牢紧攥,教他难受得近乎窒息。 他从地上爬起,望见蜷缩在床铺上安睡的李承泽时,眼泪落得更凶。 那是一种莫名的安心,庆幸,不自觉松了口气的疲倦。 幸亏李承泽没事。 幸好李承泽还活着。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他蹑手蹑脚地钻入李承泽的被窝之中,小心翼翼地将头靠在李承泽的胸前,吸吸鼻子,宛如做了恶梦的孩童,抱紧了他心爱的兄长。 范闲是哭着睡着的。 直到范闲入睡,李承泽才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范闲,怎么哭了? 感受到胸前的湿润,他愣了下。 是作恶梦了吗? 他犹豫了下,探出手,覆上范闲的后脑勺,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 “没事的。”李承泽打了个呵欠,替自己调整了个更舒适的睡姿,搂紧了怀中人,“没事的。” 李承泽柔声道。 “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