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能

    近几日，沈临蘅出了趟远门，允蓁乐的自在，昨夜看书一时入了迷，睡得晚起的迟，朦胧中醒来，看见沈临蘅。

    他懒散悠闲的赏花品茶，小屋窗户纱窗上摆着绿植花草，地上摆着一张竹制躺椅，男人躺在椅子上，脸上盖着一本厚厚的书，手里端着茶汤。

    他并未睡着，附在胸腔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茶杯。这杯茶汤是刚出蛇洞的阿若煮的，他当然不会为了一杯茶在躺椅上站起来。

    这躺椅又软又舒服，此刻能让他站起来的人，放眼天下只怕也没几个。

    允蓁裹在被子里整理衣衫，浅粉胸衣刚系上搭扣，踩着竹地板的脚步声和柔媚声袭来。

    “衡哥，车已备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熟悉动人的声线，是阿若。接了阿若他们应该出山。允蓁掀开捂在头顶的被。

    看见阿若施施然站在男人身侧，她一身灰色套装，脚踩登山靴，长发高高挽起，飒爽干练又婀娜多姿，手中还托着一盘青色糕点。

    想到出山回到都市，就很开心；窗棂未开，室内无风吹拂，看见阿若，心尖似风卷着荒草荡起涟漪。她抿抿唇角整理好衣衫，“阿若姐，这是回去吗？”

    “守山人来电，玫瑰中枪难产，我们上山看看。”

    室内安静一时。

    允蓁瞄一眼依旧在躺椅上消遣的男人，重新躺下。她是尊重生命的，但是和狼共舞，算了，她细胳膊细腿，都不够狼塞牙缝的。

    “都在等你怎么又躺下，皮痒了？阿若备饭，吃完出发。”

    男人终于从躺椅上坐起，身上穿的依旧是驼色的连体工装，语气铿锵不容置喙。

    允蓁古怪的看他一眼，男人随手丢在躺椅上的书是暮归带给她的医学解剖合集，很崭新，里面内容却被各种颜色的笔勾勾画画。

    如此看来今天上山见玫瑰是板上钉钉的事，想到玫瑰难产，允蓁匆匆起床刷牙洗脸用餐。

    每个生命都值得尊敬，哪怕是畜生。

    直到坐上车她才缓过劲，阿若在开车，副驾驶坐着莫望。允蓁想到为狼接生，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如今她务实励志学医，首例患者竟然是一头狼...

    这的确是以后向好友吹嘘炫耀的战绩。不过她命背，这种喜悦还是藏在心底，一个知泫，够她cao心...

    一行人上山，山谷入口有人接应，守山人扛着猎枪在山里穿梭开路，风吹着荒草，如浪涛汹涌起伏。

    人一旦有了信念，便所向披靡，允蓁紧跟着队伍的步伐，大腿疼的紧了，停下缓几秒又冲上去。

    这样跑跑停停，竟然没落了队伍。

    守山人了解山谷地形，轻车熟路走到一处依悬崖而凿的洞xue，半人高，远远的听到狼的哀嚎，好不凄惨，洞口的碧空，盘旋着几只矫健的苍鹰，自然界弱rou强食，稀松平常，可听玫瑰哀嚎和虎视眈眈盘旋的苍鹰，允蓁心里竟跟着疼起来。

    站在石洞口，允蓁忐忑捏住沈临蘅的手，忧心忡忡，“玫瑰会没事吧？”

    “没事。”

    他语气很淡，几乎是气音。

    允蓁手心额间都是汗，山风拂过，鼻尖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山野寂寥，阳光洒金，风在呼啸，血腥味浓郁的熏的头晕。

    允蓁捂住胸口，耳畔传来有节奏的口哨。

    洞xue漆黑，渐渐地血腥味逼近，浓郁的窒息。允蓁在黑压压的洞口看见一抹白，它匍匐着，慢慢现出原貌。

    前几日桀骜高贵的王者，此刻腹下白如雪的毛发被鲜血染红，那矜持高高在上的玫瑰公主，此刻脖颈处竟然有一指头蛋大小的枪孔，涓涓冒着血。

    那殷红的雪熏的眼热，允蓁瞬间就泪流满面。天苍苍，地茫茫，她看见玫瑰炯炯有神的眼神暗淡了，它喘着粗气来回舔舐屁股，那处水盈盈的，有蛋清似的液体和殷红的血混合滴在地上。

    舔舐的累了，玫瑰吐着舌头哀嚎凄恻悲历，缥缈回荡，哀嚎渐渐消退，它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它眼神悲哀，似乎是哀求他们救它性命，又像是哀求救它腹中崽子。

    莫望脖颈处挂着听诊器，双手从它低垂的头摸到淌血的脖，再到后背尾部，允蓁听见莫望低声呢喃，“玫瑰公主，你乖一点不准咬人，我现在帮你生崽子。”

    接着允蓁又听到他的声音，“蘅，玫瑰可能抗不过去了，子弹几乎打穿它的动脉，时间太久它失血太多。”

    莫望的声音是那么嘹亮，又那么低沉，最后几乎被风吹散了，而杵在身边的沈临蘅脸色渐渐铁青，他伸手摸摸玫瑰头转身走开。

    “望，别让它痛苦。”

    风中残留着男人冰冷低沉的声音，允蓁看到玫瑰眼角浮出串串的泪砸在地上开出花，殷红的，腥味逼人。

    允蓁呆呆的看着，卧在地上的玫瑰喘气声更粗粝，口鼻喷出血沫，它的脊背几乎缩成一团，头费力往尾部伸去舔舐屁股,眼里的光几乎散了。

    “砰...砰...”

    两声枪响，玫瑰的身体剧烈抖动。莫望怀里抱着玫瑰的头，手里捏着一柄冒着硝烟的枪，他握着枪的手也剧烈抖动。

    血腥味更浓了，莫望刨开玫瑰的腹部，小心翼翼抱出一枚被胎盘包裹的小rou球，它蠕动着，长长的脐带托在地上，莫望撕开胎盘，减掉脐带，脱掉上衣擦干小rou球身上的血迹。

    小rou球灵性，吱吱叫着往莫望怀里钻。

    “养吗？”

    允蓁听到声音回神，发现莫望抱着湿漉漉的小rou球问她。

    刚生下的小动物浑身湿漉漉的，并不漂亮也不讨喜，但是让粗心的男人们养，她不放心，小家伙的生命多脆弱啊。

    允蓁勉为其难点头的同时，她怀里被塞进一只rou嘟嘟软乎乎的小rou球。

    莫望和阿若在缝合玫瑰的肚皮，允蓁害怕这血淋淋的场面，她捧着狼崽子像捧着炸弹似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坏它。

    允蓁转身，在离玫瑰不远的古树下一袭驼色靠着树干，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站在那里，距离每个人都好远好远，连带着距离红尘中的俗世，都那么遥远。

    她虽看不出他的面貌神情，却本能的感到他的悲伤和孤寂，允蓁轻轻走到他身边，怀里的小rou球哼哼唧唧叫着。

    他听到狼崽子的叫声像是突然如梦初醒，立刻站直身子睨着女孩，眼神最后落在狼崽身上，“玫瑰的崽，好好养...”

    他如此落寞，允蓁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她捧着狼崽，“沈临蘅，你要帮它取个名字吗？你说叫什么好？”

    “牡丹。”

    “可是它是小公狼...”

    “公狼就不能叫牡丹了？”

    “能吧...”

    他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