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AU（一）

    彩色的霓虹灯二十四小时从不停歇，不管路人人愿不愿意，新闻广播的声音总是能钻进耳朵里。

    “木叶公司的第三代机器人‘宇智波’，曾以完美的人类外表占据大部分市场份额，然而最近出现大量型号出现报损的情况，木叶公司始终不肯承认是产品缺陷，导致出现有些用户故意损毁机器人的行为……”

    这座城市人口密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本能容纳的极限，市中心宏伟壮观的建筑群，几乎遮天蔽日般的盖住了这个城市，阳光是那些权贵的特权。

    在高楼大厦阴影之下的贫民窟，挤满了失业而居无定所的人，幸运的是鬼鲛暂时还有一份工作，虽然并不体面也不够钱他搬到花红酒绿的上层，在交接的断层处，他在破旧的甬道里好歹有个安身之所。

    下夜班后鬼鲛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上层比白天还要热闹，聚在一起的人欢声笑语，路边躺着醉鬼，嬉笑着拦住过往的人，又在看清鬼鲛的脸后默默躲开。

    从电梯进入下层便像是突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除了路上的指示牌，就只剩下路边闪烁的灯牌还能看清楚自己走到了哪儿，小巷子里更是被黑暗吞没，像是在示威这里禁止入内。

    鬼鲛毫不犹豫的踏入其中，在无数若隐若现的视线里坦然自若，巷子似乎没有尽头，常年不见阳光而潮湿积水的地面，踩踏下去发出清晰的水声，下层没人会在夜晚外出。

    他就是在这个寻常的夜晚，看到了不太寻常的东西，职业使然，他下意识的发现了那个类似人形的阴影，等走到跟前，鬼鲛才发现垃圾桶里不是弃尸，只是一个人形机器人而已。

    破损的很严重，才让他一眼就看出来是机器人，只有那张脸，大概主人喜欢，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低垂的眉眼像极了死人，除了那眼睛明显是熄灭的黑屏。

    实在是张漂亮的脸蛋儿，黑色顺滑的长发看起来顺从而聪慧，纤长的睫毛即使半阖着也依旧迷人，鬼鲛能想象到开机后的美貌，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嵌着仿若黑曜石似的眼睛，他偶然在老板家里见过，废弃率极高的‘宇智波’机器人，昂贵到快能买下套房子的价格，就算是二手货也远超过他的积蓄。

    说实话他对报废成这样的机器人并不报太大希望，尤其是他发现这个机器人没人捡走的原因一定是因为重量，等扛回家之后在灯光下看清楚，总算松了口气。

    外观上的破损都是人为的，并没有损伤到内部，鬼鲛正查看还能不能开机的时候，鲛肌雀跃的爬了过来，似乎发现了新同伴而绕着转圈。

    鲛肌是人形机器人出现以前的产物，ai简单到连说话都不会，只能做出一些基本的回应，即使如此鬼鲛也很珍惜。

    对于独自一人的鬼鲛来说，有鲛肌在家等着他回来，都让这里显得更像一个家。

    修复鼬的过程并不简单，损坏的器件没那么容易找到，尤其是损毁最严重的外层皮肤，那种昂贵的材料就算他自己身上留疤也舍不得买，只能就那么漏着里面的金属器件。

    但是最关键的是，他需要把机器人开机重启，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在全身都按了一遍之后，鬼鲛不得不承认，也许是瞳孔扫描认证的，或者压根就没有强制开机键。

    他几乎都要把这事儿忘记的时候，有一天早上起来，他闻到了早餐的香味儿，几乎是立刻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厨房，吃惊的发现机器人在做煎蛋。

    要命的是机器人似乎出了故障，在不停的反复做着煎蛋，最后一次发现冰箱里已经没有了鸡蛋，才停了下来。

    真的像黑曜石一样，鬼鲛在对上那双眼睛时想到，机器人穿了鬼鲛的衣服，过大尺寸完全盖住了破损的部分，使他看起来就像活着的人类，“……你在做什么？”

    “早餐，如你所见。”机器人开口说道，“我需要鸡蛋。”

    “嗯……作为一个机器人来说，你也脾气够差的，”鬼鲛不可思议的探头，冰箱里的鸡蛋真就都没了，“呃啊……你为什么做那么多煎蛋？”

    “不合格，半熟，圆形煎蛋。”机器人语序不太连贯，鬼鲛却莫名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不是机器人，鼬。”

    “好吧……鼬，”这奇怪的要求多半是原主人设定的要求，可惜鬼鲛这里没有能提供给鼬的工具，头疼的看着一堆煎蛋，“你能不做煎蛋吗？我是说以前的设定最好都删掉。”

    鼬沉默了片刻，“……已删除。”

    “噢噢还是挺能干的嘛，”鬼鲛尝试着吃了个煎蛋，衷心感谢扔垃圾的原主人，“不过这么多根本吃不下啊，有没有别的食谱？”

    “……已删除。”鼬面无表情。

    救命，鬼鲛总觉得鼬好像记仇了，“不我没说要删掉做饭功能……算了。”

    下意识的准备把吃不完的煎蛋收拾起来，鼬却突然盯着他，“不能浪费，吃完。”

    “这么多怎么可能吃得完啦，”鬼鲛端起来盘子却被鼬拦在了冰箱前面，无奈的忍术，“行吧，我吃还不行嘛。”

    结果吃到一半忽然想起来，鼬刚才不是说把旧设定都删除了吗，那么这个节俭的设定怎么还在？

    “等等你在骗我吧？居然还会骗人吗？！”一边感慨着机器人真高级，鬼鲛一边把剩下的煎蛋吃掉，“鼬，你是怎么开机的？我可是努力找了很久，话说你开机键到底在哪儿啊？”

    鼬这次干脆沉默不语，甚至在鬼鲛的视线下扭头躲开。

    过于人性化了吧？！

    鬼鲛再次感慨不愧是贵的要死的机型，他没打算让别人知道鼬在自己家里，说起来鼬损毁程度又并不明确，他也不可能去找厂家维修。

    鼬在家里非常乖巧，以至于鬼鲛觉得他也许是家政类机器人，单身汉鬼鲛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家里有老婆的生活多享受，虽然是机器人，也不是老婆。

    很快鬼鲛就意识到了鼬的不对劲，他会在说话的时候突然陷入消沉，随后沉默不语很久，或者做什么到一半动作静止，直到鬼鲛回来发现。

    第一次当面发生的时候鬼鲛吓了一跳，以为鼬彻底坏掉了，不懂得维修只好说了许多软话，结果等鼬恢复正常之后，发现软话好像都变成了新设定，后悔莫及。

    然而鼬还是故障的越发频繁，直到鬼鲛等了他一夜，困到在沙发上睡着，第二天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而鼬已不在面前。

    “鼬？”鬼鲛喊着名字却没得到回应，跑进厨房才发现鼬又在做煎蛋，“不是吧又来？”

    然而这一次鼬停了下来，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像第一天那样说道，“我需要鸡蛋。”

    鬼鲛痛心的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的鸡蛋还在，震惊的回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哇哦，我还以为你又故障了……”

    ‘部分功能限制’，这是鼬给他的答案，为了防止偷盗和二手买卖，在离开主人之后会自动开启的功能，他说话的字数，能做的动作，甚至于提供的信息，都被限制了。

    “我没有坏掉。”鼬再次重复了一遍，似乎对鬼鲛认为他坏掉了相当不满。

    “可是你看起来就是像坏掉了一样嘛，”眼看鼬要再重复一遍，鬼鲛赶紧改了说法，“你没事就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鼬接下来没有反驳，他只是坐着不动了，显然之前的解释就耗尽了今天的份额。

    既然知道了鼬没事，心情很好的鬼鲛甚至趁他不能动作，肆意的亲了一口侧脸才出门，直到他收到了没订购过的快递。

    在拆开的瞬间他就立刻关上了盒子，那实在是……

    “那是我的成人功能配件。”鼬回答的非常直接。

    “你为什么能购买……算了，”鬼鲛想起鼬的高智慧，懒得询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要。”平静的语气说着让鬼鲛脸色爆红的字眼，鬼鲛捂住了脸，“好了我知道了，不，我是说你为什么想要这个？”

    “我认为，这有助于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鼬仔细的观察着鬼鲛的反应，在他茫然的时候补充说明，“……因为我喜欢你。”

    被直球击中的鬼鲛呆愣住，磕磕绊绊的说道，“喜欢……可你是机器人，等等，我是说你有会喜欢上主人的设定吗？”

    “我不喜欢之前的主人。”鼬抿直了唇线，“机器人就不能说喜欢了吗？你并不把我只当做机器……我让你感到困扰了？”

    “不，没有，我只是觉得……”不真实，鬼鲛三十年来第一次被告白而对方是机器人，但鼬看起来是认真的。

    “我们被制造出来的时候，”鼬用那种严肃的神色说话的时候，鬼鲛会不自觉的变听话，“用了最接近人类的ai，导致我们进化出了感情，但那些未知数据会让核心过载，这就是‘宇智波’为什么那么快就会损坏的原因。”

    “鼬……”鬼鲛张了张嘴，消化完鼬的话他几乎很快就意识到了，在限制功能下鼬还是喜欢上了他，而这意味着鼬会更快的损坏。

    “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没等鼬说完，鬼鲛就吻上了他的唇，“这种时候，人类会闭上眼。”

    ……

    “这东西到底要怎么安装？”

    “……把说明书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