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骑士的堕落，魔鬼封印解除-4

    法洛·奥克利出生于王都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父母是香料小贩，每天奔波于王都和附近的城镇里进货卖货，身为家中长子的他便自然地肩负起了照顾弟弟meimei的责任。

    只比他小一岁的meimei安吉尔作为家里的长姐，与他一起在村里帮其他大人做点小孩子也能做的零工贴补家用，共同打理家事，因此和法洛的关系最为亲密。

    西塞吉尔王国重视军力。因此，除了王家直属、对其他军团有绝对指挥权的精锐队伍——王家骑士团之外，非贵族的一般民众不论男女，都可以加入普通的骑士团。而被选为骑士的成员，都可以拿到对于平民阶层来说相当丰厚的月薪。

    骑士团每年都会招募满十六岁的少年人。法洛虽然看着纤细，但身体素质相当优秀，所以很顺利地入选，被分配到一位名叫沃恩·索沃兹的贵族尉官的队伍里做事。

    法洛在王都有了酬劳丰厚的工作，安吉尔也在同年进入附近一家乡绅的家里做女佣。排行老三的弟弟年纪渐长，后来也进城里给手艺人当包吃包住的学徒。得益于此，家里的经济变得宽裕了，之前紧巴巴的日子变得好过了不少。

    法洛一家都是虔诚本分的教徒，保持着每周上教堂祷告的好习惯。他们在神像下双手合十，习惯性地感谢神明赐予他们恩典，眷顾他们一家六口。

    但好景不长，法洛十九岁那年，父亲在雨天赶路时从马上摔了下来，滚入山崖底下。乡下的医生能力有限，他们只能将陷入昏迷的父亲送进王都的医院治疗。

    王都医院的巨额医药费，像大山一样压得全家人喘不过气。

    魔法的存在催生了不少攻击性相当高的危险魔物。因此，被王国官方承认的骑士和巫师可以自由接猎杀魔物的委托赚外快。法洛省吃俭用，除了处理骑士团内的任务，白天还主动接了不少报酬很高的危险任务卖命赚钱。

    母亲则在外面终日奔波兜售香料，meimei和弟弟都把当乡绅女佣和学徒微薄的工资全部上缴，以求帮助家里度过难关。

    即便是如此困难的境地，法洛和家人都没有放弃信仰。他们坚信这是神明给他们降下的考验，每天饭前和睡前都虔诚地祈求神明的指引，每周上教堂的习惯也并未改变。

    也就是在这时，他听说他的顶头上司，索沃兹子爵的宅邸在招募佣人。

    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meimei安吉尔。安吉尔很高兴。

    当收到索沃兹宅寄来的录用信后，安吉尔更是喜形于色。

    她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好奇地不住观察第一次见到的、火红封蜡上盖印的华丽家纹，还闻了闻昂贵的雪白信纸上面好闻的香水味，最后兴奋地一把抱住了法洛。

    “太好了，哥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听说王都的贵族老爷都舍得打赏下人，一个月的赏钱能抵我们这些乡下人一年的开销呢！这下我也能更多地帮上家里的忙了！”

    法洛心疼出远门的meimei，特意请假亲自送她到了索沃兹子爵位于郊区的宅邸。

    半年后，他在乱葬岗里找到了被野狗啃得只剩下半截身子和一颗头的，安吉尔的尸体。

    ＊

    封印解除的仪式对瓦莱丽来说并不困难，更何况她为了打发时间，已经用西尔苏派来的杀手做过无数次实验。

    她按照正规的仪式步骤与法洛签订契约后，让法洛保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启动了魔法阵。

    虽说法洛一开始提出的是以“解除封印”作为协助他复仇的交换，但瓦莱丽表示，帮人复仇这么麻烦的事，怎么能只让他当个一次性魔法材料就结了。法洛迫于瓦莱丽的威压，只好同意把条件改成“永远效忠于瓦莱丽大人”。

    法洛不是巫师也不是魔法兵种，除了清洁整理照明等简单的家用魔法之外，对复杂的高级魔法一窍不通，因此也不知道自己被献祭之后要怎么继续给瓦莱丽当仆人。

    不过对他来说都没差。半年前他在乱葬岗发现安吉尔的尸体后不久，法洛的父亲在医院因为重伤的并发症和都内爆发的传染性流行病，不幸病逝了。

    从那天起，法洛再也没去过教堂。

    不仅如此，他在夜里还私自违背骑士守则，凭着艳丽的容貌和一张仿佛抹了蜜的、能说会道的嘴，流转于贵妇人之间陪酒聊天。一开始他喝多了还会吐，但后来也练成了千杯不倒的能力。

    由于没了巨额治疗费的负担，他靠着骑士月薪、猎魔和陪酒的收入，独自结清了葬礼的费用和医院剩下的一点欠款，还得以存下了一笔足够剩下的三位家人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钱。

    在凌晨出发前往魔鬼领之前，法洛将遗书和存款放在了熟睡的母亲枕边。

    他从未想过和“西塞吉尔的魔鬼”——瓦莱丽·伊莎贝拉·西塞吉尔做交易后，自己还能活着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刚满二十岁不久的年轻平民骑士，法洛·奥克利疲惫地闭上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柔和的金色魔法光晕慢慢包围了他，法洛感觉自己躺在软乎乎的云里。

    好困啊。睡一觉吧。

    年轻男人的身体自内向外裂开数道猩红的口子，血喷在了金光闪闪的魔法阵上。他美丽的容貌沉入一片糜烂的血污之中，rou块和鲜血顺着魔法阵的复杂纹路向四面八方散开。

    空气轰隆隆地嗡鸣，连带着古宅一起震动起来。布满整座宅邸的深紫色封印咒文瑟瑟发抖，一根接一根地啪啪裂开，断裂的咒文在空气中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尖啸。

    “砰砰砰砰！”

    圣洁的金色光芒刺破玻璃窗，瓦莱丽庞大得近乎恐怖的魔力自宅邸中心蔓延到整片魔鬼领。碎玻璃噼里啪啦地飞溅在外面干硬的土地上，白雾一般的剧毒瘴气倒灌进室内，门外的侍女尖叫着在走廊跑动。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野的风呼啸着从窗户的破口灌进来，瓦莱丽沾血的裙摆像大海中的船帆一般猎猎飞舞。金发少女张开双臂拥抱狂风，神经质地放声大笑。剧毒的瘴气刺激得她的喉咙发痒，但她癫狂的尖笑声却没停下。

    许久，瓦莱丽终于收起疯狂的笑容，恢复了平静。她蹲下来，无视地上弄脏浅色裙摆的血污，温柔地摸了摸法洛只剩一块头皮的头顶。

    疲倦不堪的骑士啊，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