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文学 - 言情小说 - 雾锁长河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0

    ,她目光炯炯,是某种信念蓬勃而出的坚定。婉初却又想到小林,忍不住想问她,为了一个人,还真是为了一份追求?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区别?虽然她从来对政治不感兴趣,但对这些讲着信仰与主义的人总还是怀着一份敬仰的。

“我看你也不是想嫁人的样子,你不要整天织绒线衣了,不如一同做些有意义的事情?”金令仪又热情洋溢地看着她。

婉初苦笑,她不知道什么才叫“有意义”的事情,无奈地叹息:“我是朽木不可雕了……不过,如果有什么能帮得到你的地方,尽管开口。”

金令仪第一件要她帮忙的事情,便是搪塞金家的人。

平日里只见她来去匆匆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金家人有时候找过来,婉初便依着她留的托付,帮她托口遮掩过去。

婉初旁观着她和她的那群朋友,有时候不免也觉得,他们那才真正是热血的青春,自己真是一块快要沤烂的木头了。

报纸短短不过几段文字,人世间已是几番人事沉浮。定军同京州军的战事终于以新内阁的重组结束了,选了一位无党派的人士做了大总统。傅仰琛被授定北巡阅使,傅博尧年纪轻轻坐了定军总司令的位子。京州军打散重新编入定军,京州督军突发恶疾,海外寻医。沈伯允旧疾复发,辞去一切军中职务。沈仲凌授京二师师长,两万多人里却只有三分之一是原来的京州军士。

婉初合上最近的一张报纸,长长叹了一口气。怕是沈伯允怎么都料想不到,他苦撑的一片江山会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事而毁于一旦。也是,这样的时代,盛衰不过常事,繁华总是过眼云烟。江山不管兴亡事,一任斜阳伴客愁。

推开窗,她拿着水壶给窗台上的几盆山茶花浇水。

这时候风信子的花期已然过了。她一回来,就有人又送了几盆山茶花过来。

红、白、粉、紫,真是难为这人寻到这许多的颜色。他是谁呢?她的一举一动显然他都知道。可她也没有同别人玩什么追逐游戏的兴趣,却仍然有一颗爱花草的心。

犹记得她从前在沈家的时候也种过茶花。那花蕾开始的时候总是喜人,可又总是在将开未开时变黄枯萎凋谢,印象里竟然是一朵都没开过。她虽然气馁,但不愿意妥协,更是种得起兴。

人生有时候还不如草木,秋去春来,花落自有再开的时候,总有一个念想。可她呢,连念想都渺茫了。

荣逸泽在一棵老树下远远望着她心不在焉地给花浇水。他提着这月余的心在真真见到她以后,才实实在在地放了回去。

虽然当初她那样绝情地把孩子送走,可他知道孩子从来都是女人的软肋。他多怕她跟着代齐就一去不回了。他是自信没什么比不过代齐的,可他却没法子去跟那孩子比。那是她的亲骨rou。当初想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多少就是藏着私心的。忐忑不安地煎熬了这些日子,眼瞅着就要熬不住了,她终于从汉浦回来了。

他一边庆幸她没有因为孩子留在汉浦,一边更加疑惑。到底什么样的事情,让她这样两头割舍?

少见她出门,总是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这一天终于见她出门了,他便远远地跟在她后头。看她进了百货商店,提着一包绒线出来,然后沿着大街一直走到公园里。

一条人工开凿的湖水盘旋了整个公园。湖水两岸植着高大的洋梧桐,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太阳更将那绿色漂洗了一层似的,变成了浅翠,映得湖水都跟着碧绿。她在湖岸的这边漫无目的地走,他在湖岸的那边静静地跟随。

离得不远,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穿着半高跟的白色系带皮鞋,小燕领的荔枝膜色软绸齐膝洋裙,窄窄的袖子正好卡在肘上,一圈蕾丝小白花边。她的头发已然过肩,斜斜地用同色的绢纱系在一边耳侧。一副慵懒倦怠的模样,他看着依然觉得娇俏幽娴。

她走在湖边青石砌的尺宽沿边上,倒影印在水里,像是漂浮的小舟,只怕一个不留神就要摇碎在碧波里。

大约是走得累了,路过一个长椅,她便坐下,背对着他。

虽然没看到她的脸,荣逸泽却知道她在哭。垂着头,肩膀在微微地抖动。

他看着说不出的难过,又气她这样偏执,恨不得走过去抱着她一同跳进水里,让她在他怀里清醒过来,却又怕她还是要逃。

因为她没什么作为,他实在是没什么可探寻的头绪。只是隐隐知道大约跟钱有关。可他不是那样稀罕她的金子,有或者没有都丝毫不能妨碍他对她的感情。她交托后事一样通通把东西都给了他,一定是有什么更紧要的理由。

烟卷在他手里被揉捏得没了形,直yingying的一根,最后终于妥协一样地弯了腰。白石桥不过就在几米开外,荣逸泽扔了烟卷正要过去,却见一辆军车停在了她前面的路边。车上下来一位军官模样的年轻人,走过去恭敬地同她说什么。

婉初刚哭了一场,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不想被人瞧见脸上未干的眼泪,便侧过脸去擦。心中气恼,出门逛街而已,还是被人跟着!

来的人是傅博尧的侍从官余靖,倒不是特意跟着她。他同傅博尧也不过刚刚回了定州,今天是他公休,刚巧同女朋友在公园里约会。无意间看到傅婉初一个人坐在湖边哭,知道他的长官是顶看重这位姑姑的,于是把女朋友匆匆打发走了,自己特意跑来看看。

余靖仍旧穿着军服,眉眼都被宽檐军帽遮去,看不清面目。荣逸泽停下脚步,看那年轻人在她身边坐下,又似乎递了帕子给她。

婉初心中还在恼着,也不想搭理他,索性站起来自顾自地走了。余靖怕她一个人在外头不安全,本想送她回家,可这位格格一点好脸色也没给,又不好唐突地去拉她。瞥见她丢在椅子上的提袋,忙提着去追她。

年轻人似乎说了什么,婉初背对着他站住,然后转身同他说了几句,居然很乖巧地往那人的车边走去了。

阳光草地清风,空气里还夹着栀子花馥郁的浓香,前后追逐的青年男女——这场面落在荣逸泽眼里,心里打翻了一瓶汽水一样,四面八方沸腾腾地冒着酸冲的气泡。炸开了一朵又冒出一朵,噼噼啪啪的,酸得他有些受不住了。

是为了这么一个人?还是因为分开得久了,自然而然地有人走到她心里去了?理智的他总是不能信的。代齐那样的人,她的亲骨rou都留不住她,从哪里又冒出这么一个人呢?

余靖觉得这样的官宦人家的小姐,委实不好伺候,喜怒无常。刚才还气鼓鼓的模样,他不过说了一句:“咱们司令总记挂着格格,说这回三姨太的生辰叫我去请格格回来听戏……”傅婉初居然就换了一个人似的要他带着她去买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