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占卜

    他的话语尚未落下，吕如珏已将钥匙轻轻插入了门锁之中。她的手滞在半空中。

    在与他短暂的接触后，吕如珏并未抱有任何期望，认为对方会主动进行自我介绍。这一举动，稍微偏离了她的预想。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眼前这位有些不修边幅的人，竟然就是那位声名远扬的Climort导演。

    她转过头，嘴角扯出一个看似自然而不显突兀的微笑，那是社畜专属的下意识讨好上司的笑容。这个微笑说不上谄媚，但却绝对充满了伪装的恭顺与敬意。随后点头，步入了房间。

    她将门锁轻轻扣上，随即一头倒在床上。这里的床垫异常单薄，一躺下，那由老旧木头制成的床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床垫上的棕丝粗砺，透过薄薄的床单，刺得她皮肤发痒，像无数细小的针尖扎着。

    若是往常，在这般硬邦邦的床铺上，她必定会辗转反侧，难以找到舒适的姿势入眠。但今天她异常疲惫，一合上眼，世界便迅速陷入了混沌与黑暗之中。她轻而易举地陷入了沉睡，而且梦境中并无任何噩梦的侵扰。

    再次醒来时，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天。如果不是手机那锲而不舍的嗡嗡震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沉睡至何时。听着那电话铃声不断响起，她内心其实有些挣扎，真的想要继续赖床，心里默念着：“再忍一会儿，等这通电话挂掉，我就可以继续我的睡了。”然而，好不容易等到一通电话因为无响应自动挂断，新的电话却又紧随其后打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抓住手机，眼睛半睁半闭。屏幕上，一个刺眼的红色未读消息提示映入眼帘，竟然有好几十个未接电话。就在这时，新的视频邀请又发了过来，是裴铉。

    想到昨天在车上回了同事，回了上司，甚至连烦人的后勤HR都回了，但偏偏忘了回裴铉的信息。他打了那么多通电话，应该很着急吧。

    吕如珏有些抱歉的按下接听键。同时用手随意地薅了两把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礼。

    画面一弹开，出现的是裴铉的脸庞。他此刻坐在一个板凳上，双腿打开，双手撑在膝盖上，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托着下巴，因为前面太多电话没被接通，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个电话会被接通，所以当吕如珏接通时，他正失神地望着某处。

    由于是仰视的角度，他白皙修长的颈部恰好位于画面的中央，再往上，是他精致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在画面的底部，一个精致的项链横在他的脖子上，由于他弓着身体的姿态，项链在空中轻轻摇晃，反而将人的视线不自觉地引向锁骨。

    平常交谈时，无论在任何场景下，裴铉对她总是很温柔的。但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比如现在，就会流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这种疏离感，简直太适合镜头了。吕如珏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已经不由自主地按下了快门，咔嚓咔嚓，截下了两张图。

    听到手机里面传来的声音，裴铉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当看到吕如珏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立刻浮现出了笑意。但这份笑意很快又转变成了一种嗔怪，他说道：“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吕如珏连忙向裴铉解释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因为太过疲惫而沉睡不醒的原因。

    然而，裴铉似乎并没有打算让这件事像打哈哈一样轻松过去。他认真地看着吕如珏，眉头紧锁在一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即使是这样，你也要给我发消息，知道吗？你一个人在外面，我真的很担心。”

    他这副模样，看起来有些可爱，让吕如珏心生怜爱。她微笑着点头，温柔地回应道：“行行行，答应你。”

    “嗯，你一定要记得啊，不许诳我。”

    吕如珏重重点头，她以这样浮夸的动作来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忘记他的叮嘱。

    “你一会儿准备干什么呢？”

    她刚到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她伸了个懒腰，回答道：“嗯，我也不知道，一会儿可能去吃饭吧，毕竟一天没吃饭了，有点饿。”

    裴铉听到回答后，以为她要挂电话，有些失落：“好吧，那你去吧。”

    吕如珏偏过头去，她打趣着说：“不过我现在可以陪你说说话，怎么样？”

    “当然可以啊。”

    裴铉听到这话，果然露出了笑容，眼里闪烁着光芒。有些时候，吕如珏觉得他真的挺像小狗狗的，一逗就开心，一会儿又可能因为什么小事而不开心，所有的表情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这种纯真与直率，可爱又有趣。

    裴铉神秘地从身后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包，然后在手机前得意地晃了晃。他眨了眨眼，问吕如珏：“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吕如珏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最近公司大力推广的TARO牌。她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借着塔罗牌的名义搞出的新花样，那些所谓的规则——比如牌一定要放在黑色布包里，才能避免其他人的运势影响——不过是为了增加神秘感和卖点罢了。

    对于这个产品，吕如珏并不看好。她觉得这种依靠占卜来预测未来的方式，既没有科学依据，也缺乏可信度。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个TARO牌居然在社交网络上迅速走红。每隔几条朋友圈，就能看到有人发文说这个塔罗牌又算准了。

    她对此嗤之以鼻，这只不过是随机出现的一个答案，恰好能与人们当前的状态或心情对应上，从而产生了一种“算准”的错觉。

    吕如珏假装不知道的摇摇头，于是培训开始给她解释这个TARO牌的cao作方法。他边解释边把这个牌排布到刚刚自己坐着的椅子上。排好后，他让吕如珏从里面选一张牌。

    “你真信这个啊？”吕如珏有些好笑地问道。

    “很准的，你试试嘛，我都试过了。”培训盯着屏幕前的吕如珏，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他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非常可爱。吕如珏心想，行吧，选一张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既然他喜欢，那就顺着他吧。

    于是她随意的指了一个方向，裴铉便拿起那张牌，和她确认道：“你确定是这张吗？”

    这有什么好确不确定的，反正答案都是随机的。不过她并不打算把这盆冷水泼向他，于是用一种很笃定的语气说：“嗯，对。”

    “好的，让我们来看看这张牌。”培训轻轻翻过牌面，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姻缘牌”。他瞟了一眼吕如珏，想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但吕如珏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她并不在意结果。

    裴铉举起手机，对着牌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手机屏幕上开始加载解析内容，他趁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开始假装自己是一个资深的算命大师。

    “让我们看看这位小姐的姻缘怎么样？”他故弄玄虚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感。吕如珏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知道这不过是个游戏，但看培训这么投入，她也不忍心拆穿。

    因为正在视频聊天，二维码的结果加载得非常慢。吕如珏倒是无所谓，她看着裴铉这样认真的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也觉得蛮有趣的。

    但是裴铉就不一样，他之前也抽到了一个姻缘牌，上面就说他遇到了自己这辈子的正缘。所以他看着缓慢前进的进度条，心里祈祷着：“正缘、正缘、正缘。”

    进度条在某一瞬间像是突然冲破了什么一样，嗖的一声滑到底，然后结果哗的一下出来了。但是裴铉在看到结果的那一刻，愣住了。

    “怎么了？”她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个结果怎么样，这个小孩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外面的敲门声响起，同事听到吕如珏与人聊天的声音，知道她已经醒了，此时正值晚饭时间，便热情地邀请她一起下楼吃饭。

    裴铉默默地退出了浏览器，并删除了刚刚的历史记录。他扯着嘴角，努力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对吕如珏说：“没什么，你去吃饭吧。”

    正好自己也饿了，吕如珏隔着屏幕做出了摸摸头的动作，然后挂了电话。

    裴铉把手机揣进裤兜，闭上眼睛深呼吸。即使他把浏览记录都删了，但刚刚占卜的结果却依旧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想着那张“姻缘牌”上的解析，无法释怀——

    “你将会遇到一个人，和他在一起，你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将……”裴铉自言自语咬死这个字，喉咙干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