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我发誓

    莱斯利早就注意到，哥哥的身后，是不一样的床，不一样的柜子……

    “我在出差呢。”面对meimei的疑问，亚历克斯回答得很干脆。

    出差吗？可是，他身后的陈设并不像酒店啊，崭新的纯白家具，有花色的床品……

    也许他住的B&B吧。莱斯利不想，也没心情质疑他。

    开学到现在，哥哥也有用周末时间来看过她两次。可那对于她来说，怎么够呢？

    虽然哥哥不说，但莱斯利能感觉到他工作忙得焦头烂额。两人的通话频次，从每天，到一天隔一天，再到现在只有周末。谈话内容，也从刚开始有讲不完的话，到现在经常是相视无言。

    她看着哥哥眼下微微的黑眼圈，缓缓开口：“哥，我感觉你好忙啊。你要是太忙的话……不用勉强来看我的，往返一次多麻烦……也……也不用勉强跟我视频……我不打视频也可以的……”

    说这话时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爱一个人，就是明知痛，也能强迫自己说反话。

    “没事的宝宝，飞过来就一个小时嘛，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说这话的亚历克斯，眼中满满都是疲惫。

    那疲惫中，还夹杂着一丝莱斯利察觉不到的欣喜。

    再疲惫对于他来说都是值的。只因所有的辛苦，终于就要开花结果。

    “好了，早点睡吧。”他说，“晚安，我爱你。”

    “等我睡着了再挂吗？”

    “乖，别老把手机放脑袋边睡觉。”他笑，“明天一早我就给你打电话好吗？听话。”

    “好……”她声音哑哑的，“我爱你，晚安……”

    挂了电话，莱斯利侧着身，呆了许久。沉寂在黑暗的房间中回荡。

    一滴泪突然从她的脸颊滑落，滴在枕头上。

    一滴，又一滴，她无法控制自己，只能静静躺着，任由泪水将枕头浸湿。

    她答应过哥哥，会做个理智，独立的大人。她已经很坚强，很懂事了。

    大多数时候，她都痛到麻木了。可偶尔，思念带来的剜心之痛，也会将她击垮。

    这样的日子，她还要再熬四年。

    泪水流干，她沉沉睡去。

    等醒来时，太阳已经高照。

    莱斯利昏昏沉沉地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憔悴，脸上还挂着泪痕。

    就那么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抹了把脸，嘴角咧得老高，露出一个强迫的微笑。

    她拿上洗漱用品，来到门边，深吸了口气，切换上她标志性的笑脸，迎向早晨的宿舍走廊——

    “莱斯利，早啊～”

    “早～”

    “莱斯利，吃早饭吗？”

    “我去洗漱，等会儿～”

    要坚强，要勇敢。永远保持微笑，保持骄傲。谁都不喜欢阴沉萎靡的人。她告诉自己。

    洗漱完毕，回到房间，莱斯利听到床头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她慌忙放下东西拿起手机——是哥哥，他如约打来了电话。

    “小懒猪，起床了没？”电话那头传来让她安心的声音。

    “刚起。”她低声懒懒道。

    “那看一下窗外。”

    “……啊？”她疑惑，看向窗子的方向。

    “到窗边来，往外看，笨蛋。”对方笑出了声。

    早晨的太阳从小窗中投入一束柔和的光，莱斯利几乎是跌撞地跑向那窗边，俯身向下看，她的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宿舍楼下的街边，亚历克斯抬头站在树下，手机贴在他清瘦了些的脸庞。

    看到meimei探出的小脑袋，他微笑着向她挥了挥手。枯叶飘落，在他脚边停留，时间仿佛静止了。

    愣怔的瞬间，莱斯利恨自己不能从窗户里直接翻出去。

    也顾不上自己头顶乱发，身着睡衣，脚踩拖鞋，她风风火火地飞奔出门，一胳膊拦住差点关上的电梯门，手掌按在胸口，像是防止自己的心脏蹦出来。

    “干嘛呢莱斯利，这么急？”

    “我男朋友来了。”面对楼友的好奇，她答得很笃定。

    大堂中窜过一阵风，是莱斯利急切向哥哥靠近的身影。她穿越大堂中的熙熙攘攘，拖鞋差点都要跑掉，不顾一切地向着大门外奔去。

    远远的，哥哥已经向她张开了双臂。她一跃而起，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砸入他的怀抱。

    亚历克斯也难掩激动，一把接住了meimei，抱起她转了个圈。

    人群纷扰中，他们紧紧相拥，整个世界都与他们隔绝，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

    “哥哥！”莱斯利喘着粗气，双手在他的脸颊，胸前来回摸着，像是要确认他是真的一样，“你怎么来了？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给你个惊喜。”他看着她，眼中万千温柔。

    莱斯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哥哥，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你这次来什么时候走呀？”

    亚历克斯抓住meimei激动的双手，放在唇边吻了两下，轻声开口：“不走了。”

    莱斯利愣住。她不明白。

    “我被公司调来纽约了。”他平静地解释，“其实我大前天就来了。一直忙着对接，还要把新房收拾好，很多事情要处理，今天才有空来见你。”

    见meimei没反应，亚历克斯接着说：“宝贝，其实我入职以来一直都在忙外派的事。有时候工作太忙，可能忽略了你，对不起。”

    哥哥的一字一句，落在莱斯利的鼓膜上，让她眩晕。

    消化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不是……你……所以你一直都打算来纽约？”

    “是啊。”他说，眼中浮现出一丝歉意，“我当初接这个工作就是因为这个职位之后有外派的机会。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呢。”

    想到自己昨晚看到的不一样的背景，其实就是哥哥纽约的新家；想到自己在为他伤心落泪时，对方就近在咫尺，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知道我天天想你想得多辛苦吗！”

    “对不起宝宝。”亚历克斯立马道歉，“我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结果对接过程和签证办理时间都比我想得要久了些，对不起。”

    亚历克斯知道，作为一个外国人，通过跨国公司的外派取得TN签证＊，是他能来美国长居最快的途径。

    也是因为担心计划万一有差池，不想害meimei空欢喜一场，他隐瞒到现在。

    轻描淡写的两句解释，背后是多少个不眠夜，他不想赘述。为她，做多少都是不够的。

    “宝宝，我都计划好了，工作两年，读研两年，正好你毕业。你毕业后要是想回去我们就回去，要是想留下，我就接着在这儿工作，怎么样？”

    莱斯利猛地晃了晃脑袋。她的眼眶开始湿润。

    如果这是梦，那一定是她做过最好的梦。

    “你来爸妈知道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当然知道啦。他们觉得我来能照顾你，可开心了。”亚历克斯笑道，“当然了，我告诉他们这是我自己的职业规划，和你无关，我也让他们不要提前告诉你了。”

    泪水终于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莱斯利重重在哥哥胸口拍了一下，要把这些时日所受的相思之苦都宣泄出来。

    “嘿嘿，宝宝。”亚历克斯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好了，你想去看一下我的公寓吗？离你学校还挺近的，你要是喜欢，可以搬来和我一起住。”

    想到meimei又小又旧的房间，他眨了眨眼睛：“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的。”

    莱斯利没有应声，只是凝望着哥哥的双眸。

    片刻沉默后，她终于露出了笑意，尽管眼中还泪光闪烁。

    “永远不要再和我分开，好吗？”她说。

    “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莱斯利，宝贝，我发誓。”

    这个早冬的上午，阳光和温度，都不算太糟。

    冬季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太过深重。太多的回忆，苦的，甜的，仿佛都只是昨天。

    往后，他们将一起迎来更多的冬季，寒冷也好，温暖也罢。

    只要牵着彼此的手，什么都不重要。

    ——全书完——

    ＊TN签证是美国便利加拿大公民的特殊工作签证，比普通签证容易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