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嬛嬛不认识爸爸了吗？

    那是一间又小又混乱的租房。冬天已到，还好这座南方城市没有寒冷的冬季，不用开空调，省了点电费。

    清晨六点半，十岁的王玉嬛被门外mama的声音吵醒。

    “我就知道你中意那个贱人，你去找她好了……”

    “你他妈别太无理取闹了，好吗？”

    男女吵架声喧嚣刺耳，王玉嬛却习以为常，只是她喜静，被闹声烦到，眉头微微皱起来。

    门外，王玉嬛的mama跟她那个一无是处的男朋友又重演那出无比熟悉的闹剧。估计是那男人又看上了某个女人，和人家勾搭起来，她mama发现了，昨晚哭着拉行李箱回这边，整夜边痛骂男人边口口声声说不会原谅他了。早上，那男人来道歉，她们在门口吵起来。过了一会，她mama被哄好了，又准备把行李箱带去。

    这样的剧情，他们反复上演了几百回。王玉嬛早就看腻了。

    她心中一直很不解，不懂为什么mama会看上这样的一个男人，不懂为什么她明知道他死性不改还一次又一次选择原谅，更不懂为什么女人在爱情中那么容易变得卑微、失去尊严。

    每次她看不下去试图劝一劝mama时，她mama都只摇着手，说：“你是小屁孩，懂什么？”

    小小年纪的她，对于爱情只是一知半解的。但，她告诉自己，将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mama那样。即便爱上某个人，她也不会爱他胜过爱自己。这世上，她只允许自己最爱自己。因为，只有她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爱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一种爱。

    王玉嬛换好校服之后，打算出门时，发现她mama还没走，有点意外。

    此时，mama正坐在长椅上补妆。三十多岁的女人，本来青春还在。当年她也曾是风华绝代的一美人，可惜这些年在市井里辛苦的生活令她面容上染了风尘气息，人也变得刻薄世俗起来。

    她眼睛没离开过镜子，说：“你生日也快到了，今天晚上记得给你爸打个电话，提醒提醒他。”

    王玉嬛低头系鞋带，声音不瘟不火，道：“我不会给他打电话。”

    “发个短信也行，他有空就会看到。”

    王玉嬛摇头，说：“我不会向他要钱。”

    她mama抬眸，声音尖锐起来：“你是心疼你爸爸的钱吗？你怎么不心疼一下我呢？他那么有钱，你跟他要点钱都不行，我一个人养起你多辛苦，你怎么不去想想？没良心的东西……”

    “穷人要什么脸面，没钱你那点自尊能当饭吃吗？你就像你那虚伪的爸爸，只会装作清高！”

    她mama又开始诉说自己命苦。王玉嬛听得心烦，早餐都不吃，提起书包就走出门外。

    背后，mama的刺耳抱怨声还在小巷里回荡。

    “当年知道你是女孩的时候我就差点晕倒了。你要是男孩的话，那个虚伪男人还敢这么不管不顾吗？有了你我这一辈子才那么悲惨……”

    “你以为他就爱你吗？他就是怕我闹大影响他官路罢了！没有我，他一文钱都不会给你！他现在还愿意出钱养你，你竟然不要他的钱，等他和别人生了儿子，你一分钱都没有！”

    “滚吧，滚得远点，你还没给他发消息就别回来！”

    ……

    王玉嬛闭着双眼，尽力走得更快，离开了混杂的小巷。

    其实，mama所说的事实，她难道不知道？

    不，她一直都很清楚，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她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没有人希望她来到这个世界。

    她比谁都明白，自己爸爸对她只有冷冰冰的责任，没有什么爱。

    她更知道mama说话难听点，其实也没有恶意。只不过，她好讨厌，讨厌周围的人从小到大都一直反复提醒她，她爸爸随时都可以抛弃她。

    她没有任性的资本，因为所有人对她的爱都不是无条件的。

    王玉嬛跑到巷口时，碰见她mama的那个男朋友。一身混混的打扮，长得不是很辣眼，但一眼就看出来不是正经人。

    她忍住厌恶情绪，冷淡地点头，出声打招呼：“叔叔好。”

    如果可以，她连打招呼都不想。

    她知道，自己其实也不算什么高贵，没有资格瞧不起谁。只是，她无法管这人叫“爸爸”。

    她知道自己爸爸是谁。

    小时候看新闻节目时，外公告诉过她，那个经常出现在新闻中的男人就是她爸爸。

    她亲生父亲姓王，名叫王琅。

    琅，似珠者，石似玉，即非玉类宝石。

    琅嬛，即宝石孤立聚集，意指天下大事大志大义之聚集于此，或指珍藏许多书籍的地方。

    “琅嬛福地”，“玉京琅嬛，天帝藏书处，张华梦游之”。

    他们父女的名字时连在一起的。她的姓是爸爸的姓，她的名字也是他所起。

    可惜，嬛还有另一个读音，嬛嬛（qiong），则是如同孤独无依弱女子一般。

    也许这便是她命运。从她能记事起，几乎没有真正见过他。他只是存在于照片和电视里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爸爸。

    可是，估计是命薄如纸，心比天高，在她心中，自己爸爸永远只有那一个人。

    就像她在新闻里所看见的他，一袭整齐条条不紊的西装，全身发出温文尔雅之气，眸中自带慈爱笑意。

    她mama不是不爱她，就是脾气不好，没有对她温柔过。她一直幻想着爸爸身上的温柔。

    王玉嬛总觉得，她并不需要遇见现实中的爸爸。因为，拥有幻想里的爸爸已经足够了。她宁愿不见他，只想保留心中那点美好幻想。

    只是，没人想到，那一天，她就见到自己爸爸。

    铃声响起，刚下课的王玉嬛，在校门外遇到一辆豪华的黑色汽车。她没认出那是什么牌子的车，只觉得肯定是很贵。车旁直立着一个男人，似乎在等待谁，背影挺拔如松柏。

    周围的人都在注目看他，而他仿佛是属于另一个世界，与喧嚣的四周隔开出来。

    王玉嬛突然喘不上气。

    她几乎停止呼吸，手在发抖。她多想学习影视中的那些小女孩，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扑进他怀抱里。

    但，她从来都不是可爱讨喜的女主角。

    在那慌乱的一瞬间，她只是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与他擦肩而过，装作不认识他一般。

    她自己都无法理解。也许，她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她进去抱住他之后，换来的却是他淡漠一问：“不好意思，你是……”

    所以，她先选择不认得他。

    接着，背后响起一道温柔动听的声音，有几分失落问：“嬛嬛，不认识爸爸了吗？”

    她还不敢回头，眼前的一切瞬间被眼泪模糊。

    ____

    其实女主名字（嬛）是多音字，有很多争议。《琅嬛记》中念huán，这是一本古代小说，第一篇记载琅嬛福地的传说，遂以琅嬛记命名应该可以念huán，虽然有人说这本明代小说是开头念错的。(′._.｀)

    这几章用来写小时候的父女回忆，应该不会有rourou，男主还不至于那么b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