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结局，亦是开始
第十六章 结局，亦是开始 “月君，你真的很特别。我为不少人做过‘手术’，但是像你这样全程不说一个字的，真的是前所未有。普通人在看见自己的肝脏后就会说出他知道的所有事情了。”羽生零喃喃自语道，在缝合的末端打了一个漂亮的外科结。 失去意识的月，此时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翕动。 “嗯……？在说什么吗？” 【哥哥……】 【L，我相信你。】 【无论我身处何处，你都能找到我。】 【因为你会一直在我的身后。】 —— 一丝极其尖锐的信息素在车中炸开。 渡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了一下，虽然他为了安全起见在自己和L身上都注射了抑制剂，并且给L涂抹了气味阻隔剂，就是为了防止L的情绪失控导致车祸，但是alpha的生理天性仍然在药剂的重重封锁下突破了一丝，可以想象原本这该是多么庞大的一场海上风暴。 渡闻见了乌云催压海面的晦涩沉重的海潮味，他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见了L的眼睛。与信息素的狂暴不同，他的眼睛冷而厉，峥嵘的冰凌从海中破出，带着坚不可摧的恐怖压迫感。 通过月第一次表现出异常到视频通话打来的时间，L根据计算行车速度，在东应大学的四周划了一个范围，迅速翻找路况监控找到了BM车辆的行驶记录。但是监控从半路就再次被替换，L只能调动他在日本的私人力量对可能的藏匿地点进行逐步排查（这时他庆幸自己一贯的谨慎作风，这种事情可不能调动警方的力量去做）并在视频通话开始的一个小时二十四分后成功找到了BM藏匿月的地点。L第一时间就联系渡驱车赶往山田一郎所处的大楼，并且调遣自己的私人军队包围那处藏匿月的工业园区和BM东京分部。 L捏住笔记本电脑边缘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自从羽生零开始将刀锋插入月的手掌后他就开始浑身颤抖，直到那抹刀光搅碎了月的器官，直播结束，他才绷紧全身的肌rou止住这阵因为极度愤怒的颤抖。他取下耳机——L不会让月的声音影响到开车的渡——声音平静冷硬地发问：“还有多久能到？” “路况良好，预计五分钟内可以赶到。”渡回答。 L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调出温蒂在大楼中秘密安装的监控摄像，确保山田一郎没有离开那栋隶属BM的子公司大楼。他打通了山田一郎的电话，男人得意的脸显现在屏幕上：“怎么，【L】，你终于打算改变心意了吗？” “我会派我的助手龙崎前去谈判。”L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电子合成音听不出一丝人类的感情。 “你应该早点这样说的，这样你的助手的omega也不会失去他的zigong了。我相信他们之后会拥有幸福的家庭生活。”山田一郎的五官因为讽刺的笑意而变得扭曲，L挂断了通话，伸手从放在车后的一个皮箱中取出了一把手枪。 “龙崎。”渡出声了。 L静静地看着他。 渡在车内后视镜中与他对视。 最终渡只是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去吧，不要太过火。他不值得你违背你的原则。” “但是月值得。”L轻声回答。 —— L踏入了这栋大楼，孤身一人。 前台许是被提前打过招呼，警卫并没有上来阻拦这个脊背佝偻穿着奇怪的男人。L一步步踏入电梯，步伐不疾不徐，冷漠精确的每一步像是用尺子丈量过。 电梯的数字闪烁着，直到停在19楼。L走出电梯，进入了山田一郎所在的办公室。山田一郎正端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看见L的到来后，他那张脸上猪猡一样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 “请坐。我相信这一定是次愉快的谈话。首先我要求【L】销毁所有……你想干什么？！”山田一郎所有的自信与优越感在看见L掏出手枪的那一刻全数崩溃，化为惊恐的惶然。伯莱塔银灰色的枪筒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低调而致命。 “有话好好商量，还有余……啊啊啊！”他的喉咙中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混合着经过消音后枪声的闷响，变成一通嘈杂的噪音。 “我的时间很宝贵，所以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说话上。”L举着手枪，手腕平稳，非常利落地又开出了一枪，血花在山田一郎的肩部绽放，“而且总觉得你们没有感受到痛苦就不会好好说话。放心，不会死的，我的枪法很好。” “保安！！保安呢？！”山田一郎在恐惧笼罩下迟钝的大脑总算想到了逃跑，他仓皇地向门口冲去，流淌的血液在他的脚下拖出一道凄厉的红痕。L没有阻拦，只是在山田的腿上补了一枪，冷漠地看着他跪倒后在血泊中挣扎哭号的惨状。 “这个疑惑留着你到监狱之后再慢慢想吧。我会为你准备手术的，这些伤口会被判断成在监狱中打架斗殴所致。”L按住被伪装成耳钉的微型耳麦，“莱卡，史密斯，结束了。” 他的话音落下不久后，走廊中出现了一阵凌乱沉重的脚步声，五六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和一队装备齐全的医护队很快到达了这间办公室，清理干净了地上的血迹，并封住山田一郎的嘴把他抬走。另一边L安插在BM公司的人手也开始动手，接连逮捕了BM参与非法药物买卖的几个高层。这次的攻击意外却并不仓促，L原本就只是缺少一个动手的时机，现在BM亲自把这个机会送到了他的手中，以他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式。 L走到了山田办公的电脑前，略微查找一番就找到了他和羽生零的联系方式，并拨通了视频电话。他作为龙崎的脸早就被羽生零看过，此时也没什么暴露身份的顾虑了。 羽生零很快接通了电话，他的身上依然干净整洁，只是手套上和白色的实验服上沾了些许血迹，L只要一想到那些血属于谁就不禁捏紧了手指。 “山……是你？龙崎？”羽生零眼中的惊讶很有限，面对“无关人员”他所展露的情绪总是很淡漠。他迅速窥到了这背后代表的含义：“山田还活着吗？” “活着，也仅此而已。那么，你的选择是？”L没有蹲坐在山田坐过的椅子上，只是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立着。 “是吗……最终还是输了啊。”羽生零垂下眼睫，突然，他又缓缓笑了起来，笑容充满了病态的喜悦，“我早就知道……或者说，我根本没想过我们会赢。当我做出这个抉择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死亡的觉悟了。” “你不会死，羽生零。你会充满罪恶地活下去，直到赎清你的罪过。”L冷冷地说。 “你如何断言我的命运？”羽生零大笑起来，“【L】真的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正义之神吗？这里在一刻钟后就会陷入火海！” 出乎羽生零意料的是，L的脸上并没有半分可以称作慌张的情绪。 他只是翘起唇角，露出一个不能被称作笑容的笑容：“你觉得，我会给你第二次伤害他的机会吗？” L举起手枪，对着屏幕射击，子弹贯穿了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龟裂出蛛网状的纹路，惯性带着电脑仰倒摔下桌子——另一边，羽生零的身躯也如同风中凋零的枯叶，带着错愕倒了下去，他的身后是一柄冒着硝烟的枪口。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明明才刚缝合好……”女特工心疼地注视着那条因为反作用力重新又开始流血的小臂，换来对方一个安抚的微笑。 “只是扣动扳机我还是做得到的，毕竟，我的枪法很好啊。” 羽生零费力地转过脸，身体的大量失血和尖锐的疼痛让他的头脑一阵晕眩，他的视野开始发黑，青年坐在轮椅上俯视着他，宝石般的眼珠中反射出他现在狼狈的样子，脸上是神性的高傲与冷漠。 “永别了，羽生零。” 医护人员过来抬走了羽生零，不忘给他的双手铐上手铐。羽生零的眼睛一直强撑着没有闭上，而是视线一直追随着月的身影，直到青年的身形完全被遮挡住。 他又开始笑了起来，血浆从气管被咳出，那枚子弹打穿了他的肺叶。医护人员粗暴地塞住了他的嘴，但是他的眼睛仍然在笑，淡红色的眼睛里充满疯狂的笑意，果然，果然，即便是他亲自拆开又缝好的玩偶——不，这样称呼他就太失礼了——他还是空中高高在上的、美丽的月亮啊。 —— 月刚刚被推到室外，就感到面上被一阵狂风扫过，他眯起眼睛，看见一架直升机正悬停在半空，舱门处抛下了一道绳梯，一个人影正从上面跳到了地面上。那人背脊佝偻，双手插兜，缓缓走到了月的身前。 “你找到我了。”月说道。他的声音在风中被撕扯得模糊不清。 L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我说过我永远在你的身后，可是这次我没有保护好你。” 月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践行你的诺言。” 然后他又问道：“即便我是【K】？” L回复他：“你首先是月，然后才是【K】。” 月惊讶地看向L，但是这个动作被打断了——他的头上覆上了一只手，L抚摸着月的头发，手指在滑过发丝末梢时会轻轻地蹭过脖颈上的腺体，他几乎把月揽在了怀里安抚。阻隔剂已经失效了，alpha的气味柔和地散发出来，像一股清新的海风包围了月。月第一次屈服于生理上的冲动，他把额头靠在L的胸膛上，放肆omega依赖alpha的本能，这会让他好受很多。 风掀起了无形的屏障，隔绝出一片小小的、独立的世界。 —— BM集团的倾颓成为本年度最大的金融新闻，世界第一侦探【L】提供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把它逼上绝路。无数非法的工厂被查封关停，血腥黑暗的资产被清算，一连许多天这件事都是新闻报纸的头条。 月被送到了专业医院做之后的恢复治疗，他生理上的伤势恢复得很不错，月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感谢羽生零手法的专业，让他不用遭受二次伤害。只是月的精神依然脆弱，他现在的睡眠时间几乎跟L的持平，原因是他一闭眼几乎就是满眼的猩红，除非累到极致。 L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月有时候觉得除了换了个场所，他们所做的事情没什么不同——案件，无止境的案件。不过L现在过滤了所有血腥的照片，只让月处理文字材料。 月站在卫生间的淋浴下发呆，温暖的水流冲刷过他的身体。距离绑架事件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他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当初的疼痛了。月看过自己映照在镜子中的身躯，即便拆线之后依然残留下一道道的红色疤痕，像是被粗略缝合起的布娃娃。真皮层的损毁让这些疤痕已经永久性地根植于他的皮肤，即便是再次进行手术也不可能完全消除。L撤除了卫生间中的镜子，月知道他是怕这些痕迹会刺激到自己，但其实自己在被动刀的那一刻就预料到了如今的事实了。 “月。”L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身后，月被吓了一跳，他恼怒地瞪着这个无礼之徒，对方回以无辜的眼神，“我们规定好淋浴时间不能超过十五分钟的。” 所以现在肯定是十五分过一秒，月在内心吐槽。L拆掉了家里门上所有的锁，改造成医院的款式，就是防止月在某一刻突然“想不开”。神经过敏——月是这样评价L的。结果最后L反而比他更在意他身上的伤疤，L坚持每天为他涂抹精油后按摩，一开始两个人还能老老实实地扮演着服务人员与被服务者，后面这种“服务”就变了味，两人的角色几乎颠倒过来。对于两人这种没羞没臊的行为，渡养成了推门前看监控的好习惯。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哥哥。”月保留了原来的称呼，有时候他也会坏心眼地纵容L的小情趣，“我只是发了会儿呆，仅此而已。” “脆弱的是我，月。”L表示不知道自尊为何物，他厚脸皮地说，“你知道我不能忍受你离开我的视线。” 月简直不能理解L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rou麻的话，而他无论听过多少次都会脸红然后尴尬地移开视线：“好了，我洗完了，所以你现在能出去了吗？” “好吧。”月发誓他从中听出了遗憾的味道，L的声音在门关上后仍然传来，“别忘了下午我们要一起去找约瑟夫医生会诊。” “我没忘。”月高声回答。他迅速擦干了身体，抹上身体乳——这一点是他在有了疤痕之后才养成的习惯——最后穿好衣服。 羽生零报复性的直播对他们两人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创伤，为此渡安排了约瑟夫为他们诊疗。月对这个小时候为自己治疗过的医生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倒是很惊讶对方还记得他。 诊疗的内容基本上就是谈话，更准确地说是询问、发散和回答，再通过一步步的脱敏治疗达到最终完全摆脱心理阴影的目的。月不是很喜欢把自己的伤疤反复揭露给别人看，但是他自认为表现得比L好多了，至少他还会在一定程度上配合医生的治疗。而L呢？他知道“配合”这个词怎么写吗？约瑟夫医生的话题永远会被他带偏扯远，要不是他的确在某些方面表现得非常神经质，否则月都怀疑他是否跟自己一样有心理创伤。 结束了今天的会诊，L站在华米之家的门口，观察着庭院中玩耍的孩子。月走到他身边，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失笑道：“怎么了？在寻找你的继承者？” “不，我在思考未来。”L咬着他的大拇指，“我和你是第一任【L】，原本……我在想如何培养这些孩子，才能将世界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月注意到L不自然的停顿，他何尝不知道L原本钦定的继承者会是谁，但是他不会点破，只是说：“怎么，难道你终于注意到你那迂腐的思维了吗？” “我并不迂腐，月。”L纠正道，他没告诉月自己对山田开枪的事情，也不会告诉他，“我承认这个世界上的确有法律兼顾不到的地方，毕竟法律也是人创造出来的规则，所以……” “如果【K】是剑，那么【L】将成为盾。”L对月微笑，他握住月的手，“只有攻守平衡，世界才能变得更加美好，不是吗？” “一句话就收编了我的势力，你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亮。”月轻哼一声，手指从L的指缝间穿过，让两人的十指相扣，“没错……新世界一定会更加美好的。” “所以，月，我们什么时候订婚啊？” “这种事情，你应该找渡商量吧？” “饶了我吧……月明明知道渡更宠他。如果是他去提，渡一定不会反对和说教的。” “是吗，既然你连渡的说教也不愿意听，那我倒要怀疑你的真心了，哥哥。” “好残忍啊……月……明明小时候非常可爱地说要跟哥哥结婚的……” “你要是再提一次你这辈子都别想结婚。” “……”L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那月的意思是，只要渡同意了明天也可以——” “给我好好准备啊！” “所以果然月也是很期待的对吧？” “闭、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