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斗笠》
书迷正在阅读:大龄M的反向调教日记、【星条红与皇室蓝】城堡里没有童话、【家教乙女】养成游戏、散兵x我、[07快男]苏醒中心向、树大根深,艾尔海森、美梦(魈我)、五条悟突然可以听到你的意yin心声、世纪大厦往事、发情期就尽情交配吧
平日里若有谁想寻林三五,十有九五是觅不到他的身影;同样的,要有人想找云梓,也很难才能看见人。前者是问天问地都只能告诉你他或许在江湖的某个角落正进行任务,生死不明;后者则能通过一些帮会里的群众得知大概位置,再顺着当地赏景玩乐或是做日经任务的地点就能发现他。 他们是两个相似又有些不一样的人,但之间却有种微妙的亲密感,比如林三五是为数不多会直接上手给云梓戴斗笠的人。 看见这一幕的少年差点被重剑拍中脑门,还好对方收了力,不然今儿就要当个开瓢西瓜烂在广都镇了。“你分心了,要不是我反应及时你就没了。”藏剑山庄的小少爷叉着腰,稚嫩的脸上显出些矜贵,“不过,这次也是算我的胜利!” 听着这话,少年差点银牙都咬碎了,他气愤地指着小少爷,支支吾吾骂不出一个字,脸蛋憋得通红。作为裁判的秀坊姑娘好脾气地挡在中间,她拦住少年,朗声道:“以我之见,这次的确是太行你输给了弈琦。你们本就约好愿赌服输,纠缠不休可不是君子姿态。” “可恶!知道啦!” 不过林三五和云梓都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刚结束车轮战一样的切磋,云梓浑身蒸着热腾腾的气,未扎起的碎发被汗液濡湿,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他甩了甩头,将凌乱青丝上的一颗颗水珠撒向地面,最后借着湿意把脑后所有的头发拢一块儿,往后颈那搭了条低马尾,而此处流下的汗液也因此被掩去余后踪迹。 “为何不给斗笠配条绳子?”视线在人垂下的辫子那打转,主城街头人来人往,好在林三五恰巧看到云梓头上的斗笠被风卷起,不然这东西就真找不回来了。 方才云梓打得专注,根本没注意额前遮挡给何时吹跑,他左右查看,终于发现斗笠被谁拾得。目光流盼,他注意到了拿着他的人,定睛确定对方身份后,年轻人露出浅浅笑意靠近,“有劳三五兄又把斗笠找回来了。” 这次和人较量的时间花费很长,要不是云梓感觉体力不支示意停下,都没发现脑门有点发凉。 云梓不知林三五拿着斗笠在一旁等了有多久,也许一开始就在,可这人就是一声不吭地将自己隐入人群,看着他跟其余侠士不间断地比试。林三五把自己的气息收敛得太好,若非云梓熟悉斗笠修补过的部位,又对他人触碰自己物品一事略微戒备,都不能顺着东西发现其后面的“过客”。 林三五等云梓将辫子扎好才把斗笠戴回人头上,这个动作他做得不多,但已经清楚年轻人的某种小习惯,于是他把斗笠往边侧稍微压下,形成了一个略微倾斜的角度。被人再次含笑道谢,林三五颔首,他没有重复刚刚那句未得到回应的话,转过身,竟是要直接离开。 然而步伐跨出几步后就停下了——云梓艰难地挤过人群,几番尝试下终于抓住了林三五的手臂,他的力道很紧,让林三五被握住的部位泛起麻痹似的的酸感。 “三五兄。”云梓抬起斗笠的边沿,让自己能将对方神情更清晰地收入眼底,“可否借一步说话?” 广都镇外的擂台旁有一条通往树林深处的小路,道两旁有巨石和大树,郁郁苍苍,绿影斑驳。二人漫步其中,无论是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在木与草的包围下,时间悄然从偶尔响起的鸟鸣里溜走。 走了许久都没察觉到其余人的存在,快靠近一丛灌木边时,有人开口了,“三五兄的身体,好些了吗?” 林三五数脚边碎碧的动作顿住,他点了点头,用鼻音作了回应。 江湖榜上没有谁能永远保住自己的位置,人才辈出的世间,只要一个不慎就会被更甚者替代,英雄都会迟暮,何况只是他们这些小小侠客?林三五花了两年爬进江湖榜,成为里面唯一的凌雪侠士,又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拼了命地接任务以求不跌出五十外,其中酸楚,唯有他自己明白。 这次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可长期劳累受伤的身体还是在那一刻达到极限,即便林三五依靠锤炼过的意志支撑着自己回到寝室,但醒后收入眼帘的孙大夫疲惫发红的双眼仍然让林三五意识到了什么。 他睡了多久?林三五开口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口腔里弥漫着腥甜,他挤压着喉咙想作出声响,可哪怕是破碎的气息,也绞得他嗓子出现撕裂似的疼痛。 林三五想握住脖子感受声带的振动,然而四肢根本没有力气能任他调动,他好像成了个人/彘,只是眼耳与毛发未被割去,被迫像旁观者一样欣赏自己的残躯。 “别说话,也别多想。”孙大夫深吸了一口气,她拿着毛巾为林三五拭去额边细汗,然后冲他艰难地挤出了笑靥。见对方眨眼回应,孙大夫才暗自松下一口气,继续专心为人的康复作理疗。 期间云梓也有过来帮忙,他负责给孙大夫打下手,熟练得好像早已做过无数次。孙大夫身为医者没什么男女忌讳,但有时她也会在行医后感觉疲惫,不能给林三五的筋骨做伸展,而这时云梓的作用就来了——在林三五的记忆里,云梓是会来孙大夫这帮他摁捏肌rou,或是锤打关节的,至于次数,与其说是经常不如讲属过度频繁。碰到无需干活的时候,云梓就会拉过椅子坐在旁边,安静地陪林三五度过一段时间。 林三五的身体素质极强,很快就恢复过来能进行走动,但还是难以发出声音。得知林三五失语,云梓也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梨、薄荷、蜂蜜水等,只要是有用的吃食,他就尽量找回来。 但食物也有凉热性之分,林三五的身体内调节混乱,随便添点什么都容易变成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孙大夫也是焦头烂额到甚至飞书向万花谷的各路前辈请教,才终于敲定林三五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林三五面对医嘱常是顺从的,但无法拒绝云梓睁着一双明亮双目将掌心里的东西喂进嘴里,于是孙大夫这个苦命人又得分出心思,时刻监督云梓别偷给林三五喂些奇奇怪怪的食物。 就这样过了些时日,林三五可算能说能跑了。 孙大夫和云梓至始至终都没透露这段时间他们是怎么瞒过帮会的其他人为他疗伤,林三五也就没去追问,他们心里清楚,有些事就是不必说出口的。但有件事他实在是无法不在意,林三五费了好些气力才从云梓那打探到自己昏睡了多久,他在年轻人担忧的眼神里摇头,起身离开了唱晚池。 所学的隐龙诀招式本就不适宜竞争江湖榜上的位次,这个事实其实一直摆在面前,只是他不接受而已。林三五怔怔地坐在桌旁,黑暗里,只有桌上那根燃起的蜡烛能带来一些微弱的光明,他盯着摇动的火光,眼睛干涩得厉害…… “好很多了,那时多亏云梓兄和孙大夫。” 将眼前人的名字排在前头,表的是当面的尊敬。 如今林三五的外表上已找不到曾经重伤的痕迹,这些天他一直受着精心疗养,身子骨里的疲乏伤病基本给清得一干二净,面色也就少了几分苍白。林三五的身量本就不差,太白的一方山水养育了他好些年,虽然看着还是有些瘦削,但精气神回来,也终于给人意识到他也同样是个姿态挺拔的青年。 云梓听了摇摇头,停下了走动的脚步,他转过身正色地开口:“三五兄,云梓曾与您讲过:以我目前的水平,可能会有无法缝合您伤口的时候。” 见林三五点头,他继续接上,“云梓知三五兄实力强劲常能逃过一劫,然而云梓本非医者,实在不敢以生疏的手法为您继续缝合。因而在前不久拜孙姑娘为师,习得了些许治病救人之术,兄台若信任云梓,可在姑娘无闲暇时找云梓取药。” “至于三五兄许久前说的‘他日若有所用‘——”年轻人朝林三五靠近了一步,身上气息却没有丝毫逼近的意思,“若三五兄接手了某个不危险的任务,想请您准允云梓参与,云梓想亲眼见识到更多的江湖事。” 云梓在闲暇时是个会主动游览山水、跑去茶馆酒栏里听故事的人,有这样的要求并无不妥,林三五自知能接取的危险任务会越来越少,点过头就算答应了。又往前一段路,林三五猛然想到对方的前一段话,生生止住了双腿,僵在了原地。 年轻人是个刀客,即使从小跟着父亲做二皮匠的工作又常为林三五疗伤,也不能改变他在江湖是以刀客的身份示人,然而方才刀客和他说,自己向医者拜了师。 是了——不论眼前的刀客在自己心中有多好,他终会有不懂的东西,他跟自己一样,其实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林三五没往身侧看,他按着发胀的胸口,余光中瞥到几点亮光从灌木丛里飘出,思及云梓曾说没见过萤火虫便顾不得其他想立即提醒对方。 这边年轻的刀客还在悄声觑着身边人,突然就看到对方用手指向某个方向。 “那个,应该就是云梓兄心心念念的萤火虫了。” 云梓当下就被勾起兴趣,扭头就朝手指的方向看去:不间断的荧光从灌木丛内浮现,它们在林中分散,随意地悬停在任何一个角落,用微弱的光照亮小小的一片天地。“萤火虫很容易被光惊扰,所以只有在日落后才有机会找到它们。”林三五用平稳的声线讲解,此刻云梓才发现周边景物晦暗难辨,无形中他们居然一起走到了日落后。 云梓正想向林三五赞叹,转过头,却发现林三五正认真地看着他。微弱的萤火在林三五眼旁点亮,照映了部分眸子,那双眼眸凝视着云梓,用专注甚至于能以着迷形容的目光,深深地、深深地望入了云梓的眼底。 林三五从未这般直白地看着他,男人的眉眼依然是那副平淡的模样,却在开口时能明显感到在硬撑着沙哑嗓音说话:“不过,萤火虫的身影一般只有在仲夏才能看到,现在已是秋令时节,能撞见实属稀奇。以云梓兄之见,会不会是它们发现某将它们落单的伙伴强行留下,只好停留此处唤他归家?” 林三五不经常与他视线接触,有时对上也会很快挪开目光,转去瞧别处。只有那一次,只有那次为他撩起垂落的发丝时像忘记动作地看着他,那天他们两个离得比较近,云梓能看清对方有些涣散的双瞳,听清其嘴里含糊的“萤火”二字。 仅一瞬,云梓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件事,一件他们之间已经存在许久、却从未被双方道出的事情。 林三五没给云梓反应的时间,他垂下了眼睫,沙哑的嗓音也不再尤其攥人心脏,而似是终于放下什么事那般平静了下来,“方才只是某经话本突发奇想到的一个猜测,某胸无点墨,云梓兄不必放于心上。” 云梓感到眼眶发烫,加速跳动的心脏叫他快喘不过气,他舔过干燥的嘴唇,微睁的双眼看向对方,“云梓不敢苟同。万一,它们是发现那只萤火虫不舍三五兄,而前来为他作最后的送行呢?” “为何不舍?” “大千世界,并非所有事情都会有它的理由。” 就像他看到雪会念及林三五,而林三五看到萤火会想起他一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