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她不能失去方舟
番外二：她不能失去方舟
黑伞落地，风雪狂作。 血液滴答而下，方舟捂着伤口差点无法站立。 莫虞惊讶地睁大眼，看着稳稳插进他腹部的刀，怒火被眼前的鲜血冲散。 “我……我怎么会……”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惧瞬间升腾了起来，她脑袋空白地松开手，摇摇头。 方舟稳住摇晃的身形，定定看着她： “莫虞，你想杀了我吗？” “我……”理智回魂，莫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一怒之下做了什么，面对眼前此情，她浑身微微痉挛起来，手足无措地摇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要这样的……” 再恨方舟，现在也不是上辈子，她怎么能杀人？ 莫虞捅了他一刀，自己反倒委屈得哭起来，急匆匆翻出手机要拨急救号码。 方舟弯唇突兀地笑了下，扶着刀柄避免突然抽出匕首导致大量出血，阻止了她。 “先别打，你给我拿块毛巾来。” 莫虞此时六神无主，自然只能是方舟说什么是什么，扶着他靠在车边保持不动，自己抽噎着眼泪跑回别墅里，带来一块毛巾。 方舟见她这样说一不二呆呆愣愣地，他让干嘛就干嘛，甚至有点想揉揉她脑袋，但破损的腹部让他只能作罢。 莫虞以为他要自己给他包扎，方舟却自己接了过去毛巾。 “你现在可以打了。” 他声音虚弱地说完，莫虞才含着哭腔拨通电话。 她给医院描述位置和伤员情况的时候，方舟就在用毛巾擦拭刀柄，莫虞这才知道他是要去掉自己留在上面的指纹。 恰是此时，电话中120正在跟她询问伤员是如何受伤的。 莫虞抬头和方舟对视一眼，心虚愧疚有如海啸淹没了她，她移开眼不敢再看他，哽咽的喉咙却很清晰地编造了一个黑暗中意外受伤的理由。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想着如何给自己脱罪，这一刻莫虞恍然明白，即便方舟野心所使可以无恶不作，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挂断电话时方舟就完全动不了了，身体的重量转移到莫虞身上倚靠着，一句话也不再说，眼皮沉重地往下合。 “方舟，你别睡，你坚持一下。” 莫虞轻轻推他，他气息微弱，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方舟，对不起……” 雪花打到脸上刺痛，暴风雪中他高大的身体屹立不动，像护盾一样把她遮挡起来，莫虞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新气味被血腥覆盖，再也无法控制决堤的泪意。 “你为什么要爱我啊……” 凛冽风中她哭得不停发抖，回忆的创伤依旧刻在心头，上辈子受到的伤害无法轻易放下，但此刻莫虞又确实已经分不清楚……那些隔了一辈子的仇恨、和当下在心头汹涌的愧疚难过，哪个更多一些。 …… 救护车很快开进院内，莫虞浑浑噩噩地跟着被一起塞到车后跟车，挤到边上坐着，听着医护人员熟练地给方舟检查伤势，进行止血抢救。 她几乎已经丧失了言语能力，脸上一片冰凉，魂不在焉地握住他的手一直都没有松。 方舟当然是没有回应到她了，可莫虞想，就算他醒着，也不会再愿意回握自己的手了吧。 以往明明最讨厌他缠人不放，这一刻她却感觉到锥心的酸楚。 不想被方舟讨厌…… 她忍着来自骨髓深处的颤抖，松开了他的手指，环抱住自己不敢抬头。混乱中，她听到医生说着“伤口较深”、“有生命危险”的话，再次被悚然的惧意控制住全身。 如果他死了。 不，她不能失去方舟。 — 得知方舟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转入重症监护室，莫虞就趴在病房外面的玻璃上看。 “家主您去换个衣服吧，晚上还要跟莫董吃饭。” 苍老的声音响起，莫虞转头看见头发稀疏花白的秦秘书。 他微微垂头，微不可察地叹气一声道：“小方总的事情莫董还不知道。” 莫虞已经过了最慌乱的时候，冷静下来，也能够坦然接受自己做过的事情：“你们不必替我瞒着。” 秦秘书苦笑了下，拍拍她的肩：“没有这个必要，您才是莫家家主，我们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的生死跟您问罪呢，莫董也不会的。” 莫虞怔怔了下，手指插进口袋里捏得青白。 是啊，这辈子她才是万人之上的莫家掌门人，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她向方舟下了手，也都会统一站在她这边包庇她的罪行。 但这一切……是因为方舟的甘愿退让，亲手扶持得来的。 如果她真的为了一己之私杀了他，上一世的仇恨固然能消解，这辈子的良心又如何告慰呢？ 得知他真的有可能死，不安之外，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捉弄她的心。 莫虞深吸一口气：“可是方舟他一直在秘密串通股东和高管，收集他们的把柄，我觉得这些年我也太放心他了，如果他真想取我而代之，我怎么自处？” “您在担心的是这个？”秦秘书微愕一下，看她的眼神更为痛心：“小方总行事可能有不周到之处，他想法比较铁腕您是知道的，但我可以担保，他绝对不会害您的。” “我做不到信任他。” “可是……” “可是我也不应该这么狠心，我知道。”一股酸楚涌上莫虞的眼眶，她从没觉得这么想哭过。 以往每每这时候方舟都会把她拉过去，像哄小孩一样温声哄她，他那幼稚的样子才像小孩呢，还想把她当小孩。但这个时候方舟自己都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一定不会原谅她了。 莫虞扶着墙缓缓蹲下去。 “秦秘书，你知道季宇这个人吗？” “没什么印象。” “在金控做分析员，麻烦您帮我查一查背景吧。” - 莫虞对父亲的印象从来是与他那瘦弱身板不相称的严苛，谨慎，敏锐。 这是在资本市场上孤身滑翔过几十年的老鹰，很少有人敢和他对视，就像很少有人能在方舟不同寻常的黑眸注视下还能忍住那种不自觉的畏惧一样。 某种意义上这是如出一辙的父子。 但来到这个世界后，或者说完全觉醒前世记忆后，莫虞和莫高卓的第一次吃饭却有点颠覆印象。 退居二线的莫高卓病了很久，莫虞隐约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莫家的股权大头都在她手上，薛琴雁嫌老头没了利用价值又麻烦，盼着他早点入土为安。 至于母亲有没有真的实践过这个想法，就很难说了，莫虞也没打算插手。 不过看来莫高卓最近气色还不错，能从床上起来了，坐着吃了一顿饭不用人伺候。 还给她夹菜盛汤，莫虞实在是受宠若惊。这在上辈子，可是方舟才有的待遇。 “你小时候文静，亲戚都夸你听话，我对你严格一些，你就怕我。上了中学之后更加沉闷，不喜欢说话。总以为你没法支撑起这个家业，没想到你做得比你哥哥们都好。” 莫虞没想到会从莫高卓嘴里听到这番话。 对这个管理理念先进、脑子里装的却是一套封建家长制的父亲，她没什么好印象，自己前世被方舟那样轻易扫地出门，父母的不闻不问早寒透了她的心。 如果要仔细搜捡起回忆，这辈子的自己的确是接受过比上一世多得多的肯定，父亲很早就对她改观，决定把家业交给她，手把手教她直到两年前退休，他们的亲缘也因此比上辈子深得多。 可这也是因为方舟在帮她吗？ 想到这可能是因为方舟，莫虞就不高兴了，不显露在脸上地敷衍场面话：“只是大家都比较尽心，我也没有多做什么，就光会差遣人了。” 莫高卓不知有没有看出她的情绪，笑了笑：“有些人虽然懂得剑走偏锋，充其量也只能负责个把项目。知人善任、能让人为你所用的才是将帅，统御一个团队的核心。你有你的独到之处，不需要妄自菲薄。” 莫虞食不知味地吃完饭。 大概是气嘟嘟不自知的样子有点好笑，莫高卓忍着笑拍拍她肩膀，嘱咐人送她，见天气冷又叫给她拿了手套。 居然关心她，而且整顿饭都没提到方舟…… 莫虞这厢还不适应着，等待热车时，门厅进来个意想不到的人。 卫衣棒球帽挂脖耳机，拖着箱子，一副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不合宜的穿着，咬着根烟就进来。 “哟，姐，你也来了，老头子给我留饭没？” 莫虞瞅着他没作声，很高冷的派头。 莫岚绕过她侧身进去，在她神游的视线前打个响指：“做什么这样看我，好像要吃了我一样，当老板了就是不一样了？嗯？” 莫虞不接腔，他就很浮夸地挤眉弄眼：“不会吧，我都被流放这么多年了，你还因为以前的事记恨我啊？不好意思，你弟我在南美过得很好，方舟那小子心机那么深，你自己留着吧，别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听到方舟的名字，莫虞这才瞪了他一眼：“说的好像当年要挖他的人不是你一样，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莫岚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莫虞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出神地想，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啊。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这辈子的莫岚打照面，算上前世，竟然有十几年没见过他了。 异世重逢，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你个短命鬼居然没死？原来你二十七岁是这个死德行，还是说，你特么竟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老头子前世在外面的私生子就是你啊。 莫虞轻笑一下。 前世莫岚的身世，到死都是个秘密……他是因为什么早死来着？ 司机这时热好了车，把车开到前门，给莫虞电话下楼，莫虞暂时收回思绪，穿上鞋。 手触到门把时，她忽然从这辈子的回忆里找到了上个问题的答案，笑容僵住，不寒而栗了一下。 ps元宵节快乐！送上有点节日氛围的一章~（除了病床上的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