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 白塔下令通缉民间邪教组织绣衣楼已有多年。 1 广陵王在江东待了大半年。 2 事情要从她逃出白塔的缉捕说起。 但总而言之就是她虽然甩开了白塔的人但是误入天灾,被异种追着在丛林里逃命,光脑信号被天灾全部屏蔽,她完全找不到方向,还被摩托爆炸的气流掀进了一片废墟。 广陵王靠在墙角等待治愈针生效的时候,有个人破开逐渐收拢的异种包围圈,找到了她。 那人迅速清理完一群异种后,用手随意抹去了目镜上的血渍,隐隐约约能看见明亮锐利的眼睛。他说:“江东特调处,陆逊。” 广陵王后面回想起来只能想起身上的烫伤和骨骼肌rou生长的疼痛,想不起一点当时晚霞的颜色。 因为受伤体温偏低,陆逊搀她起来的手透过手套甚至都是暖的。或许是出于对向导的天生依赖,陆逊精神体的那只巨大的鹿还试图用头蹭她,但被喝止。 3 广陵王看着约饭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出门,一开门就看见陆逊规规矩矩地站在门旁边,也不玩光脑,似乎是听见了她开锁的声音早早地望向她。 广陵王问他怎么不敲门。 陆逊微微偏过头,说他也刚到。耳朵有些红。 广陵王感觉到他在紧张。 广陵王跟着陆逊荒野求生的那些天其实一直在恐惧吊桥效应的发生,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对这个长得还行很能打不太说话的哨兵放下警惕甚至产生爱情的错觉。 主要是不一定打得过他。 以至于对陆逊一路上的帮助广陵王只能感到紧张与不安,即使陆逊只是出现,然后救了她。 广陵王想着,假如陆逊认出她是那个通缉犯,就找机会杀了他。 用枪用刀用精神力,用一切方法杀了他。 这个世界的向导数量稀少,统一由白塔搜集然后培养。 向导的培养方向是烹饪、艺术、不重要的精神疏导,唯独不会教如何与哨兵配合作战,一起面对不断出现的天灾。 战场上只能有哨兵。 他们说向导就应该在白塔里。 多年前绣衣楼袭击白塔,半数向导失踪。 4 广陵王和陆逊同行去了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刚进店就看见孙尚香和吕蒙向他们挥手。 和孙尚香的相熟纯属意外。 孙尚香和吕蒙是雇佣兵,天灾范围突然扩大,特调处人手一时不够,两人便接了临时招人的高价单子加入了陆逊的小队。 广陵王胆战心惊地跟着陆逊赶了两天路后终于遇到了其他活人,乍一见到女孩子,她几乎要产生放下重担的错觉。 小姑娘身上背了好几把枪,虽然对队长突然捡回来的废物点心没有什么好的态度,话也少,还是挑了把不算太重的借她防身。 然后在第二天看见广陵王在危机时刻抄起枪抡飞一个靠近她背后的异种后,孙尚香才对她脸色缓和下来,可以在入夜时别别扭扭地拿着毯子想和她一起盖。 虽然最后瘫倒在广陵王身上,广陵王盖着她,她盖着毯子。 孙尚香精神体的小老虎本来在扒拉广陵王胳膊上被炸碎的镂空布料,也被她按在怀里,一起睡了过去。 成为广陵王偶尔的挂件之后,孙尚香就喜欢叽叽喳喳一路说个不停,从天地玄黄讲到折耳根的营养液太难喝,还能扯上一句陆逊最近是不是又要去查绣衣楼。 又。 绣衣楼? 广陵王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哎呀你要是跟绣衣楼有关系就离他远点,他连绣衣楼的鸟都不放过。”孙尚香心虚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陆逊,小声地跟广陵王讲。 哨兵天生耳聪目明,降低音量并不能阻止陆逊朝她们看了一眼。 “我没有查鸟。”陆逊正色道。 “行行行,我不讲就是了。”孙尚香嘟嘟囔囔,手却指着光脑,用口型跟广陵王说出去加好友。 ……这就是绣衣楼据点在江东开不起来的原因吗? 吕蒙……至于吕蒙,广陵王的评价是确实很能吃rou。 天灾里半饥半饱地走了十多天,重归人类社会的很长一段时间广陵王都在持续进食,有一种少吃一口就要饿死的感觉,又恰巧两次与吕蒙在自助烤rou店里相遇。 对于和广陵王两个人把一家自助吃涨价这件事,吕蒙的评价是这很正常,多吃rou是好事,广陵王你也继续吃啊。 5 作为普通受灾民众意外到达江东,广陵王临时找了家黑医馆当员工,主要负责推销贵一档修复液和按下医疗仓的开关。 吕蒙和孙尚香有时会来光顾。 广陵王不怎么能见到陆逊,白塔的特调处应该都配备了医疗设施,还不至于需要来她这个破店看病,以及他好像很忙,忙到一时间广陵王都快忘了还有这个心腹大患。 如果不是这里出了点事情让她在江东又耽搁一阵子,广陵王几乎要怀疑她和陆逊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大约陆逊也害怕这种可能性的发生,在周围某个帮派火并事件后,就每天借口巡逻路过来接她下班。 年轻的哨兵并不能完全隐藏自己的情绪。作为一个还算优秀的向导,广陵王察觉到那些心虚和喜悦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年轻匀称的rou体。腼腆正直的好人。 卧底能力尚可,至少让很多人相信他与绣衣楼不共戴天。 广陵王在江东开的据点被陆逊叫来的同僚封了两个月,她在见到绣衣楼驻江东名单之前是真的对陆逊有些牙痒痒。 以及收到了雀使转发来的陆逊万字检讨书。 陆逊对于她忽远忽近的态度毫无察觉,还是每天带着宵夜等她下班,见到她就不熟练地露出腼腆的笑。 6 三个人点了酒。 吕蒙对陆逊嚷嚷着喝一杯又怎么了,明明喝两杯才醉。 陆逊面无表情地给自己点了无酒精饮料,且下了两盘rou进火锅。rou在四个人的注视中迅速转熟,陆逊熟练地从孙尚香和吕蒙的手里抢下不少分给广陵王。 吃完饭,广陵王被孙尚香拉去一起上厕所。先一步出来,广陵王突然想起来还剩了大半杯酒在杯子里。 今天点的是一种异植做的酒,火锅店价格虚高的新品。广陵王想想又觉得有点亏,大约也还没有收桌,她决定回去把那半杯酒喝掉。 火锅店里热气氤氲,玻璃上凝结着水珠,广陵王不太真切地看见陆逊站在明亮的地方,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杯子,酒精饮料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绿色。 陆逊将杯子转了半圈,艰难地战胜了自己的羞耻心,宽慰着自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然后覆上杯沿上不明显的唇印。 街对面的巨大招牌交替闪着红粉色,来的路上还被她吐槽这个广告设计就是光污染,此刻映得广陵王即使闭上眼,整理的思绪也迷幻且艳情。 不是,他真玩纯爱的啊? 陆逊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广陵王强行认为自己和陆逊之间一定有一个人喝多了,不然她怎么会热得有些烦躁。 秋天的晚上,气温一下就降了下来,两个人呼出的白气交融在一起,然后消散。 陆逊嘴唇上有一点水渍,侧脸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有些迷幻的意味。 某种意义上的办公室恋情。广陵王想。 因为想啃一口,于是她啃了上去。舌头碾过陆逊嘴唇的时候,广陵王尝出来,是那种异植独特的苦甜味道。 陆逊睁大了眼。 广陵王很快结束了这场她单方面嘴唇厮磨和舔弄。 陆逊任她扯着和吕蒙孙尚香告别,又被顺顺利利地拉进他自家家门。 广陵王突然发现自己有陆逊家智能锁的权限。 7 广陵王倒了两杯凉水,给仍然宕机的陆逊塞了一杯:“你可以发表你的感想了。” 陆逊像活过来一样突然慌乱起来,眼神闪躲着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明明在自己家,却像被圈禁一样在沙发上局促地坐得笔直。 他的精神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小鹿在广陵王脚边躺倒,露出肚子向她示好。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陆逊握着水杯,“……但是我喜欢你。” “你可能不是很想听,能不能不要像最开始那样讨厌我。” 陆逊最开始只是以为广陵王是被天灾殃及的普通民众。 自己的精神体却无论如何都想靠近她,被他塞回精神图景无数次后仍然会偷偷溜出来,向一个不喜欢它的人露肚皮。 对方在陆逊亮出官方身份后依然戒备地望着他,还要抽空躲避他巨大的试图撒娇的精神体。 沉默的,戒备的,让他后来每每回想起都会感到刺痛的眼神。 8 广陵王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否认自己的向导身份。 她是荒诞制度的畸形产物,除了毁灭这一切想不出别的办法。她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每天都在“全死得了”和“白塔不死她不死”中横跳。 广陵王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去颠覆,或者去死。 但是世界上好像没有想到得到一个人又不回应的道理。 她好像舍不得陆逊。 陆逊这个人的示好方式和他不太聪明的精神体一样,一个是第一次见面就能把柔软的肚皮露给她,另一个直接把自己家门权限给她,根本不担心她会来暗杀。 他那些试图展示的信任和纵容终于让他有勇气对她说出“喜欢”。 她却语塞。 9 广陵王认为自己大约确实喜欢陆逊。 只是好像与他那些年少慕艾求而不得辗转反侧难以相提,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以上还是她偷偷在陆逊精神图景里看到的。 陆逊的眼眸在黑暗中浮动着一点微光,像化成水的琥珀。 里面没有催促,是温和的,像是要全然归罪于自己方才冒犯的谦和。 她唾弃自己心思丑陋,陆逊却全然包容。 不能只是朋友。 “要不然我把我简历发你一份吧?” 说着广陵王就把雀使加班大爆发都时候给她做的简历发了过去,上面详细记录了她十岁厨艺考试堪堪及格,十一岁精神疏导满分,十二岁外派白塔据点荣获“优秀向导”奖状(向导无论外派与否都有一张),以及,十四岁接任绣衣楼。 陆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靠近广陵王,指向光脑上的一行字:“这里的逗号,没用对。” 广陵王认为自己已经做足了铺垫,对方好像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以防万一还是压住了陆逊的手才问:“那我们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