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绝路
云海茫茫，山崖之上，清风习习，道玄注视着苍松凭栏远眺的身影，风吹起他们的道袍，飘荡着，如同道玄心中翻飞起伏的心绪，他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苍松真的就这样承认了，起初他觉得惊愕，但随即一想，以苍松的性子，这么承认也是理所当然，他果然做得到“无畏于天地，无畏于己心”，那么自己呢？道玄目露一丝伤痛，在心中自嘲，自己怕是做不到无畏于已心啊！ 这时，本在凭栏远眺的苍松却是转过身来，深邃沉静的双眸冷冷地望着道玄，道：“道玄师兄现下知道了我对万师兄的心思，说罢，你要如何？” 道玄闻言，眼底几分怒意几分伤痛，颓然道：“苍松，你……我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若我猜得没错，你想做的事，怕是与万师弟有关吧，但你爱他，为他做这么多，他并不知道，他还跟水月……” “住口。”苍松深邃的眼眸越发沉寂，良久，眸中有深情闪现，道：“没错，我是爱万师兄，我为他做的一切，心甘情愿，但这不容于世的感情，我并不奢求什么，只愿他此生潇洒自如，平安幸福，那便足够了，而至于他知不知道，并不重要。” “你……”道玄注视着苍松此刻深情的眼眸，愣在原地，只觉心中钝痛，这个眼神，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呵，原来，你已经爱他到这种地步了吗？ 苍松看了看远处云海翻腾的风景，又把目光落回到了道玄身上，他盯着道玄，沉声冷冷道：“道玄，你若敢阻止我想做的事，或者你伤害了万师兄一丝一毫，那我便会加倍从你身上讨回来，我会杀了你，但不会恨你。”说罢，他便疾步远去。 道玄望着苍松远去的背影，眼底有深深的痛苦浮现，他慢慢启唇，道：“不会恨我吗，连恨都没有吗？苍松，你，对我，何其残忍！” 龙首峰，一座绝壁危岩突兀，孤崖悬空，极目远望，云海如涛，青山做伴，实乃风光绝美之处。 万剑一正负手立在崖边，神情复杂，眉头也微微皱起，他回想着刚刚无意中听到的话，没想到苍松师弟对他竟然是那种感情，他觉得不可置信的同时，又不明白是哪里出错了，苍松为何会对他…… 万剑一终是叹息出声，望了望周围的景色，以往与苍松的点点滴滴开始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回转，初识之时苍松那绝望却令他心疼的模样，两人发现此处山崖之时苍松惊叹欣喜的模样，自己手挽手指导武功修为时苍松认真刻苦的模样…… 这时，一阵御剑破空的声音传来，万剑一从回忆中回神，望向身后，只见一道蓝色光芒闪过，一人青袍缓带，已然落地，却正是苍松。 苍松方才御剑在空中之时，便已看到万剑一早已在这山崖上，这一落地，便笑着对万剑一道：“师兄在这多久了，怎么也不叫人来寻我。” 万剑一望着苍松此时清澈如秋水的双眸，道：“我知道师弟不久便会回来，所以也就不多此一举了，”万剑一说到这儿，顿了顿，肃然道：“我听到你跟道玄师兄说的话了。” 苍松顿觉晴天霹雳，浑身僵硬，他面色惨白，双眸也失去了神采，片刻，嚅动嘴唇，痴痴道：“师兄知道了啊，知道了我爱你，不是兄弟之情，而是男女之爱，是不是觉得我很可耻啊，可是，却是我的真心话啊！” “师弟，你、你……”刚刚无意听到的都比不得现在带给万剑一的冲击，他神色冷峻目露坚定之色，道，“师弟，你还年轻，以你的心性修为，将来必定大有所为，又何必执着于此，况且，我们做兄弟不是很好吗？” 苍松捏紧了拳头，不久，他便觉自己的掌心处传来了阵阵刺痛。但手心再痛，也痛不过心里，他心中的痛，无边无际，就如不远处一芳春草，绵绵脉脉，蔓延无尽。 果然，师兄知道之后，不会看不起我，只会为我着想，想着把我弄回正途，永远照耀的阳光，师兄啊，这一次，我要让你失望了，我爱上了你，便回不了头了，即便明知是飞蛾扑火，我也不会后悔。 苍松勾起嘴角，轻笑，又夹杂着一丝绝望，对万剑一道：“师兄，做兄弟是很好，可是，回不去了啊，若你不知道我……那我们真的永远只是兄弟，可现在你知道了，我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我们便回不到从前了。” 万剑一望着这样的苍松，只觉心中一痛，片刻，他下定决心，带着些决裂般的意味，道：“师弟，你真的要这样。” 苍松深邃的眼眸闪过倾慕、依赖、哀伤、绝望，最后都归于沉寂，只对着万剑一沉重地点了点头。 万剑一此刻竟有些不敢直视苍松的目光，他背过身，道：“师弟，你好自珍重，从今以后，若非青云门中有大事，我们便不必再见。”语毕，御剑而去。 身后，苍松蓦然跪地，隐约可见，垂落的右手处血迹斑斑。 时如流水。 自那日过后，苍松便告诉龙首峰的弟子，他要一直在山崖处日夜苦修，无事不用打扰他。 而无人知道，苍松勤修苦练的同时，也在密切注意着祖师祠堂里的动静。 这一日，苍松立在崖边，山风吹动着他青色的袖袍，带动着他墨黑的发，俊挺颀长的身影显得有些肃杀与决绝，他望了望手中握着的痴情佩，轻笑出声，终于，要走上自己铺好的绝路了。